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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湖暗涌

花无缺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冰雕,端坐在简陋客栈的油灯阴影里。昏黄的光线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那双深潭般幽邃、本该映照天地万物的眼眸,此刻却死死地、近乎偏执地咬住了桌案一角——白纸右下角,那团因一滴失控墨汁而晕开的、丑陋的墨疙瘩。

那团墨迹,像一颗肮脏的心脏,在雪白的宣纸上丑陋地搏动。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市井’这俩字,能这么沉,沉得坠手……全是人性最底层的,烂泥!”

移花宫巍峨的山门之外,罡风凛冽,吹得山道旁的枯草簌簌作响。

一个挑着杂货担子的中年汉子,粗布短褂,草帽压得很低,露出半张风吹日晒、布满沟壑的憨厚“老农”脸。他放下担子,假装疲惫地捶着腰,靠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歇脚”。浑浊的眼珠看似随意地扫过山门处森严的守卫,实则精光内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

【宫门守卫换班时间…比昨日快了整整三秒!】“货郎”(峨眉耗费无数资源培养的王牌间谍,代号“幽影”)的心跳,在粗布衣衫下无声地加速了一拍。

【还有冰魄卫…虽然站姿依旧如标枪,但那气息……比平时毛躁了一丝!像绷紧的弓弦快要承受不住!】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担子上的麻绳。【移花宫内部……果然在剧变!压力传导到最底层的守卫了!机会!】

移花宫主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一个身披大红金线袈裟、脑门锃亮、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端坐在客位。他便是少林达摩院首座,以佛法精深、武学造诣深厚著称的玄苦大师。此刻,他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贵宫此番改制,声势浩大,江湖瞩目,老衲亦有所耳闻。”玄苦抬起眼皮,目光看似平和,却带着千钧重压,扫过主位上那冰雪雕琢般的女子,“老衲此来,非为打听贵宫秘事,实是忧心啊!武学之道,如同春蚕吐丝,贵在循序渐进,水滴石穿。贵宫这新法……是否操之过急了?根基未固,强行拔苗,恐有走火入魔之虞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老衲昨日观贵宫弟子晨练,那气息……似乎都有些浮躁不稳了?长此以往,非福啊!”

主位上,怜星宫主一袭素白宫装,清冷的容颜如同万载玄冰雕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玄苦那张写满“悲天悯人”的老脸,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大师多虑了。”

“武道之路,浩瀚无边,各门各派自有其法。移花宫新法试行,偶有小瑕,实属寻常。”她的话语如同冰棱坠地,清晰、冰冷、不容置疑,“宫主深谋远虑,自有安排。根基稳否,移花宫上下自会衡量,不劳外人费心挂怀。”

就在这冰与佛的对峙达到微妙平衡的刹那!

大殿门口,强烈的逆光之中,一道懒洋洋、仿佛没长骨头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踱了进来。来人正是江离。

他手里漫不经心地卷着一本破得不成样子的黄皮小册子。那册子封面早己磨损得看不出字迹,边缘卷曲毛糙,纸张焦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架。

“唉哟喂——!”江离毫无形象地甩着手腕,龇牙咧嘴地嚎了一嗓子,声音在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抄书抄得小爷手都快断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他抱怨完,才像是刚发现大殿里还有别人,尤其“发现”了那个大红袈裟的秃头,眼皮懒洋洋地掀了一下:

“哟?有秃驴?稀客稀客!大师好,大师好。”他随意地拱了拱手,态度敷衍得像在打发街边卖菜的,“你们聊你们的正事,甭管我,当我是空气就行。”说完,他随手把那本破得掉渣的黄皮册子,“啪嗒”一声,扔在了离玄苦不远处的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玄苦大师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合十的双手几不可察地一紧,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号称佛法精深、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蕴的老眼,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黏在了那本毫不起眼的破册子上!

【这气息……这纸张的古旧感……还有那隐约透出的、被刻意掩盖的玄奥韵律!】玄苦的心脏在袈裟下剧烈跳动!【错不了!这破书……绝对是移花宫失传己久的顶级武学秘典之一!价值连城!不!是无价之宝!】

贪念,如同最炽热的毒火,瞬间燎原!几乎要烧穿他几十年的禅定功夫!

江离却跟完全没注意到老和尚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似的。他旁若无人地重新抄起那本破册子,动作粗鲁地“哗啦哗啦”翻到中间某页。然后,他伸出食指,极其不讲究地往旁边侍立弟子端着的茶盏里一蘸,指头湿漉漉的,就那么大喇喇地在书页上一张画着复杂人体经络的图上,开始“瞎划拉”!

一边用那沾着茶水的指尖在图上乱戳乱点,留下一个个难看的水渍印子,一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大殿、尤其是玄苦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自言自语”起来:

“啧,无聊,真无聊……”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那经络图,仿佛在点评街边耍把式的,“嗯?这玩意儿……看着眼熟啊?哦!想起来了!少林寺压箱底的《金刚不坏体》是吧?童子功?啧啧啧,名声倒是响亮,刚猛是够刚猛,号称横练无敌,刀枪不入……”

他话音一转,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鄙夷,指尖蘸着茶水,猛地戳在图上一个标注着“关元穴”的位置,狠狠摁下去!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大圆点!

“可惜啊!练岔了道!看这!关元穴!这地方负担重得跟要塌的桥墩子似的!全靠一口先天纯阳童子气死顶着!这要是遇上克星……”他指尖精准无比地挪到旁边一个极其隐蔽、名为“坎离交泰”的节点上,又是狠狠一戳!留下第二个刺目的水印!

“比如我们移花宫《明玉功》练到第八重,凝出来的那‘冰魄针’,”江离的语调变得阴恻恻的,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力,“都不用使多大劲儿,找准这‘坎离位’,轻轻巧巧地,这么一送……”

他嘴唇,模仿着气劲破体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吐出一个拟声词:

“噗——!”

“完犊子!”江离两手一摊,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灿烂笑容,“气海首接给你捅成漏勺!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当场秒变破麻袋!透风又漏气!爽不爽?这漏洞藏得深吧?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他仿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用一种“我很懂”的专家口吻补充道:“想解决这破绽?简单!一劳永逸!”他竖起一根手指,笑容更加恶劣,“练之前,先找把快刀,‘咔嚓’!断了那点阳气根儿!没了那点累赘的纯阳童子气,负担自然就轻了嘛!哈哈!是不是很天才?”

“噗——!”

玄苦大师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轰然巨响!“关元过劳”、“气海承压”、“坎离交泰位死穴”、“冰魄针克星”、“气海变漏勺”……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毕生浸淫的武学认知最深处!他几十年的武学修为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推演着江离那看似疯癫、实则句句指向要害的“胡话”!

草!这疯子随手划拉的水印位置,胡乱点出的穴位名称……TM居然全精准无比地戳在了《金刚不坏体》这门少林镇派绝技最核心、最隐秘、最讳莫如深的几处致命死穴上!句句见血!字字诛心!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玄苦那张宝相庄严的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又迅速褪成惨白!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合十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袈裟下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看向江离的眼神,充满了惊骇、愤怒,以及……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主位之上,怜星端坐如冰雪女神。她冷冽的目光扫过江离在破册子上留下的那几个刺目难看的水渍印子,又掠过玄苦那副如丧考妣、心神剧震的模样。冰蓝色的眼底深处,寒芒暴涨!【疯子!他哪里是在玩火!他是在玩能炸碎整个江湖的核弹!】

山门外,假装歇脚的“货郎”额头上的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地往下淌!连他伪装出来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吆喝声,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劈了叉!

就在江离踏入主殿后不久!

“咻——!”

一道极其隐蔽、能量波动却异常纯正、带着少林独门《传音入密》秘法特征的内力讯息,如同被踩了尾巴、受了极度惊吓的兔子,猛地从移花宫核心区域——主殿方向——窜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裹挟着一股掩饰不住的仓惶与急迫,撕裂空气,头也不回地首奔西南方向——那是少林在附近山林中秘密布置的接应点,“慈云庵”的位置!

秃驴坐不住了!“货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能让玄苦这种老狐狸急成这副德行,不惜冒着暴露传讯路径的巨大风险,也要立刻、马上将消息送出去?!

一个让他血液瞬间沸腾、贪婪如同岩浆般喷发的念头在脑中炸开:【足以干翻少林根基的重磅武学破绽?!价值无可估量!】

对峨眉而言,这是千载难逢、足以改变武林格局的天赐良机!什么谨慎?什么潜伏?去他妈的!统统见鬼去吧!

趁着山门口冰魄卫因内部压力而略显毛躁、换岗时视线交错产生那不到0.1秒的微小空档!“货郎”那只布满老茧、看似粗糙笨拙的手指,在杂货担子底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暗钮上,闪电般一按!

“嗤!”

一声微不可闻、如同毒蛇吐信的轻响!

一根细如牛毛、通体透明、淬了峨眉独门追踪奇药“跗骨香”的玉针,从担子夹层中无声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像一条最阴险、最执着的寄生虫,精准无比地黏附在那道狂奔逃窜的少林传讯波动的“尾巴”上!【跟上它!不惜一切代价!必须确认秃驴带走了什么样的核弹级秘密!这可能是峨眉一举踩死少林、问鼎江湖的绝佳机会!】

几十里外,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深处。

代号“夜猫子”的峨眉精锐接应小组,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般潜伏在阴影中。一人怀里,一面巴掌大小、布满玄奥云纹的青铜古镜,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镜面之上,原本平静流淌的云雾纹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闪烁、扭曲!

一道被标记了特殊幽蓝色光点的能量轨迹,在镜面上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正是那道被“附骨针”牢牢黏住的少林传讯波动!此刻,它正以吃奶的力气,亡命般朝着西南方向的“慈云庵”猛冲!

“头儿!动了!秃驴传讯了!”捧着铜镜的汉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压抑着狂喜,“西南方向!目标慈云庵!‘货郎’得手了!他用‘附骨针’标上了!绝对是大鱼!”

为首的汉子,代号“夜枭”,眼中瞬间爆射出饿狼般的凶光!他死死盯着镜面上那道狂奔的幽蓝轨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森然杀意:

“西南?慈云庵?!草他姥姥的!秃驴果然想独吞?!门儿都没有!”他猛地一挥手,如同斩下的铡刀,低吼道:“抄近道!用‘穿林梭’!给老子全速!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半路把这口肥肉给老子截下来!抢!到手!听清楚!是抢!活的死的,都要!”

思过堂内,冰冷依旧。

江离毫无形象地瘫在那张硬邦邦的石榻上,一条腿还翘着,晃啊晃。他指尖把玩着一片凝结的小冰晶,冰晶在他指间灵巧地翻转、跳跃,划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弧线。

殿外因他几句话掀起的滔天巨浪、即将爆发的血腥截杀,仿佛跟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啧,”他对着指尖的冰晶吹了口气,看着它在空中打着旋儿坠落,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慵懒又残酷的笑意,“这效率……真高啊……”

“让你们费心费力地去查?累不累啊……”他舒服地换了个更瘫的姿势,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开幕的大戏,“不如……让你们自己先狗咬狗,打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冰晶“啪”地一声轻响,碎成几点冰屑。

江离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邪异:

“……打完了,打残了,打不动了……”他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老子再出来,捡现成的!看戏,收网,美滋滋!这活儿,才叫一个舒坦!”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