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宫主句句在理!”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撕裂死寂。长老席首位,大长老月魄“唰”地站起。她白发如枯草,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看江离的眼神,活像看茅坑里的蛆。“移花宫十七代宫主,代代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这是铁打的规矩,祖宗定的天条!男人?” 她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能把人冻僵的鄙夷,“一身腌臜臭气!跟我移花宫至高《明玉功》的冰髓玉魄天生犯冲!让他坐宫主位?滑天下之大稽!传出去,我移花宫的脸往哪搁?!”
“臭气?性别歧视是吧!”江离脑子嗡嗡响,剧痛混着怒火烧得他眼前发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操,老子这是掉进哪个封建毒瘤窝了?!” 冷汗把单衣浸得透湿,死亡的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唰啦——!”
像是应和月魄,长老席上又呼啦啦站起一排白发老妪。她们的眼神不再是轻蔑,是赤裸裸的、淬了冰碴子的杀意,像一群饿狼盯上了将死的猎物。
“大长老说得对!”
“祖宗规矩,破不得!”
“请宫主诛杀此獠,正我宫规!”
“移花宫清誉,容不得玷污!”
喊声裹着寒气,大殿里的空气都冻得嘎吱作响。
“完了!这群老虔婆是真要送老子上西天啊!”江离心沉得像块冰坨子,全身绷得死紧,“忽悠?跑?老子现在喘气都费劲!”
可殿门口那边,年轻女弟子堆里,气氛有点怪。最初的震惊过后,几张年轻的脸蛋上,神色复杂得能拧出水。
“他……真扛住了老祖灌顶?” 一个圆脸小师妹捂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抖得厉害,“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江离像快淹死的人抓住了根稻草,死死盯住那边。“嗯?年轻姑娘……好像没那么疯?”
“闭嘴!” 旁边一个年长点的师姐厉声呵斥,可她自己那眼珠子,也忍不住在江离身上打转,藏着压不住的好奇和惊疑。“没爆……难道……老祖选他,真有什么名堂?” 一丝动摇在她眼底闪过。
大殿最黑的角落,几个穿着粗布白衣的杂役男弟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脸白得跟纸一样。
“完……完了……” 一个杂役在地,眼神死灰,“男人当宫主……咱们这些下贱杂役……头一个就得被灭口……” 冰冷的恐惧掐得他喉咙发紧。
邀月宫主端坐如万载冰山,绝美的脸上没一丝波澜。只有那双眼睛,深得能把人魂儿冻住。她身后半步,怜星宫主静静立着。这位二宫主天生带点稚气的脸上,眼帘低垂,像在神游。可她那看似散漫的目光,却像最刁钻的探针,在江离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气息乱得像一锅粥……可怎么……乱里还带着点章法?”怜星心里咯噔一下,“老祖那要人命的明玉真气……竟被他本能地压着、捋着?这筋骨……” 一丝纯粹的好奇,像颗小石子,在她古井无波的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没人看见,她云袖里的手指,极轻极快地一弹。
嗤!
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冰得刺骨的指风,像条阴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射向江离后腰一处偏穴——就是试试!她倒要看看,这具快散架的身体里,藏着什么鬼。
“嗯?!” 指风临体的瞬间,江离后脊梁一股寒气炸开!生死关头,“武道通明”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尖叫!体内那横冲首撞的《明玉功》寒气,竟像被无形的手一拨,瞬间把那指风的来路、劲道、想干嘛,甚至那股子阴冷劲儿,都扒得一丝不挂!
“黑手!是邀月边上那妞……不对!这指风……没想要命?”念头刚闪,求生的本能就接管了一切!
轰!
他丹田里那团被死命压着的内力旋涡,像被点了捻子的炸药,猛地炸开!一股精纯、冰冷、带着股‘老子看透你了’邪乎劲儿的明玉真气,顺着《明玉功》犄角旮旯一条偏门经脉,“噌”地就逆冲向后腰!
噗!
一声轻响。
怜星那道阴毒指风,离江离后腰还有三寸,就被一股同样冰冷、却更霸道、带着‘早等着你呢’意味的真气墙撞得粉碎!
“什么?”一首半眯着眼的怜星猛地抬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迸出压不住的、活见鬼似的震惊!“这么快?反击的内力……纯得邪门!是明玉功没错!可……路子怎么比宫里的秘传还……还顺溜?像……被改过?” 这念头荒谬得她自己都心惊。
“够了——!”
月魄的咆哮像从九幽地狱刮出来的阴风,彻底点燃了杀机!她那枯树枝般的手掌猛地抬起,掌心“嗡”地凝聚出一团惨白刺骨、仿佛能把空间都冻裂的寒光!整个大殿气温骤降,地面“咔嚓咔嚓”瞬间爬满厚冰。
“逆种!坏我规矩,污我圣地!老身今日就替祖师爷清理门户!” 月魄须发戟张,状如疯魔。那团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寒冰巨掌,带着冻结万物的凶威,兜头就朝江离拍下!
“老虔婆玩真的了!”死亡的阴影像块巨石,轰然砸下!江离瞳孔缩成针尖,血都凉了。
千钧一发!
“武道通明”的金光在他脑子里爆开,亮得刺眼!
月魄那看似无懈可击、冻绝一切的恐怖掌印,其真气怎么走的、劲力聚在哪、甚至因她暴怒而在右肩胛下三寸产生的、转瞬即逝的那么一丝卡壳……都像放慢了百倍,无比清晰地刻进了江离的感知!
“破绽!活路!”绝境里,彻底压倒了理智!什么招式套路,全他妈见鬼去!
“啊——!” 江离喉咙里滚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右腿死命向后一蹬,身体拧成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只为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他颤抖的右手并指如戟,毫无花哨,裹挟着体内所有狂暴失控、又被“武道通明”硬生生压缩的明玉真气!顺着金手指指出的那条最短、最蛮、最不讲理的路线——
去他娘的一阳指!这就是玩命的戳!
目标——月魄掌印力量流转中,那个小得可怜却要命的淤塞点!
“给老子——中——!”
江离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怕、所有的疯,都灌进这一指,狠狠捅了出去!
“嗤——!”
一声尖锐得刺耳的破空声,竟压过了寒冰巨掌的呼啸!
就在那冻结万物的“玄冰大手印”刚离月魄手掌,眼看要把江离拍成冰渣的刹那——
噗!
江离那根凝聚了全部绝望和希望的手指,不偏不倚,狠狠钉在了月魄右肩胛下方,那个被“武道通明”无限放大的、真气运转的死疙瘩上!
“戳……中了?” 狂喜还没冲上头,异变陡生!
“呃啊——!” 月魄脸上那疯狂的杀意瞬间僵住,被一种活吞了癞蛤蟆般的极致惊骇取代!“不可能!他怎会……看破我的……” 她连念头都断了。
一股带着‘老子看透你’邪性、霸道绝伦的明玉真气,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力量运转最核心、最脆弱的命门!
轰!
她全身凝聚的恐怖寒冰真气像被扎爆的气球,轰然倒灌,疯狂反噬!
“噗——!!!” 一大口滚烫的心头血从月魄嘴里狂喷而出,离嘴瞬间就被失控的寒气冻成一片瘆人的猩红冰晶,“哗啦啦”碎了一地。她人像个被抽了骨头的破口袋,踉跄着连连倒退,每一步都把玄冰地面踩出蛛网裂痕。老脸惨白如金纸,只剩下死灰般的茫然和惊骇。
“我……我把她干趴了?”江离还保持着前戳的姿势,傻愣愣地看着自己那根哆嗦的手指头,像不认识它。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荒谬感海啸般淹没了他。“一个照面……撂倒了移花宫大长老?”
“大长老!”
“师叔!”
长老席瞬间炸了锅!惊呼尖叫乱成一团。没人看清那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她们只看到无敌的大长老悍然出手,结果自己喷血倒飞!那个本该成冰渣的男人……好像……毛都没掉一根?还杵在那儿?
“呼……暂时……唬住了?” 江离强撑着快散架的身子,不敢松气,眼神刀子一样刮过那些惊慌的老脸。
高处。
怜星彻底抬起了头。那双总带点天真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吓人,清晰地映着江离的身影。她拢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那一指……时机、角度、力道、找破绽的眼力……绝了。” 她心底翻江倒海,再难平静,“绝不是蒙的。这男人……身上有大古怪。” 一丝从未有过的兴趣,悄然滋生。
而端坐于冰玉宝座之上的邀月宫主……
她的红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瞬。
“竟能看破月魄‘玄冰鉴’的死穴……呵。”一个无声的音节在她心底滑过,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