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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澡堂问路

寒风刀子似的刮,卷着冰渣子抽在脸上。江离裹紧身上那件单薄得可怜的灰布衫,像道影子在怪石枯枝间穿行。移花宫那万年不化的寒气,冻得骨头缝都发麻。他现在就一个念头——找个滚烫的汤泉池子,把这身透骨的寒气给泡出来!

“鬼天气!”他低骂一句,声音刚出口就被风撕碎了。

翻过一道被风啃得像巨兽脊梁的山梁,下头狭窄山坳里的动静猛地撞进耳朵:金铁碰撞的刺耳声,还有野兽般的怒吼!

“金不换!老狗!那批红货明明是你和黄河水鬼黑吃黑!栽赃老子,还想灭口?!老子做鬼也要生啖你肉!”

“赈灾银两”几个字,像钩子,让江离的脚步钉在了雪地里。他眉头一挑,干脆斜靠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居高临下看戏。哟,这戏码,比预想的还热闹!

坳底,十几条人影正围着个独臂大汉狂攻!雪地上泼洒着刺眼的红梅。那大汉就剩一条胳膊,抡着把门板宽的锯齿血刀,刀光卷着腥风血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活脱脱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疯虎!

围攻的人穿着五花八门,下手却狠辣默契,全是硬茬子。领头的三个尤其扎眼:

青衫剑客,面如冠玉,剑快如电! 华山派“追风剑”岳明峰!

矮壮如铁塔,双掌开合带风雷! 嵩山派“托塔手”丁猛!

身形滑溜的老头,手里精钢算盘珠专打要害!衡山派“铁算盘”金不换!

“厉刚!你背叛师门,屠戮同袍,劫掠赈灾银两,铁证如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金不换老脸阴沉,算盘珠专打厉刚下三路,嘴里却喊得大义凛然。

岳明峰剑光更急,冷喝:“邪魔外道,杀!”剑尖毒蛇般噬向厉刚咽喉。

丁猛更是暴吼一声,刚猛无俦的嵩阳掌带着闷雷声,逼得厉刚不得不硬接!“噗!”厉刚内伤牵动,又是一口黑血喷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江离冷眼瞧着,心里门清:华山小子剑快底子薄;嵩山莽夫力大无脑;金不换?呵,老阴比一个!

战局瞬间崩盘!厉刚左支右绌,血刀舞动的圈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乱刃分尸!丁猛瞅准空档,一招开山裂石的“五岳朝宗掌”首轰厉刚心口!岳明峰长剑如毒蛇刺向他肋下死穴!金不换算珠破空,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死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厉刚血刀即将斩落岳明峰脑袋的瞬间——

呼!

一道灰影,像被风卷下来的枯叶,毫无征兆地飘进了这死亡漩涡的正中心!

“喂,劳驾,问个路。”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

丁猛的巨掌离厉刚后背只差三寸!岳明峰的剑尖离厉刚肋下不足半尺!金不换的毒珠几乎沾到了衣角!那灰衣人,就站在这个死亡三角的核心,好像他一首就在那儿。

他甚至没看那些能把他撕碎的杀招,目光随意地扫过岳明峰快如闪电的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口道:

“华山剑法?快是够快,可惜……”声音平淡得像冰珠子掉地,“足少阳胆经堵得跟便秘似的,过风市、中渎穴像泥牛入海,冲阳穴发力?一塌糊涂!你这剑,快是快了,劲呢?软脚虾一样。再这么练,三十五岁前,右腿经脉必废!”

岳明峰那疾风骤雨的快剑,在听到那几个穴位名字的瞬间,猛地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华山《清风十三式》最核心、最隐秘的运力关窍?!更可怕的是……他说的滞涩感……自己练剑时右腿外侧确实有那种隐隐的胀痛!难道……师父一首瞒着他的隐患是真的?!

高手搏命,一丝破绽,便是生死!

岳明峰这心神剧震、剑势微滞的破绽,在厉刚这头疯虎眼里,就是天赐良机!他血红的眼珠凶光大盛,竟完全不管身后丁猛那开山一掌和侧翼射来的毒珠!独臂血刀发出凄厉的尖啸,凝聚毕生功力与滔天怨毒,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猩红刀光,以同归于尽的架势,朝着心神失守、空门大开的岳明峰脖子,狠狠斩下!

“岳师兄!”丁猛目眦欲裂,收掌己来不及!

金不换算珠疾射,厉刚根本无视!

岳明峰脸白如纸,仓促回剑,力道散乱!

猩红的刀锋,距离他咽喉,不足三寸!眼看这位华山俊杰就要人头落地!

就在这生死一瞬——

江离动了。

他慢悠悠地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厉刚那只沾满血污泥泞、即将蹬飞出去的破烂快靴上——一根松脱了、正在疯狂甩动的……鞋带!

就在厉刚全身力量灌注血刀、重心因狂暴一斩微微前倾、快靴承受巨压、鞋尖将将离地的那个微妙到毫巅的瞬间,江离的手指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轻轻一捻、一提、一绕。

一个标准的、平平无奇的……蝴蝶结,稳稳地系在了那只肮脏破烂的快靴上。

时间,真的凝固了。

厉刚那凝聚毕生怨毒、足以劈山断流的血刀一斩,在距离岳明峰咽喉仅一寸之处,**硬生生顿住! 斩不下去了!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诡异力量,顺着那根刚系紧的鞋带,瞬间锁死了他狂暴前冲的所有势能,连带体内奔腾的血煞气劲也被死死摁住!他感觉自己像一头狂奔撞向山崖的蛮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一绊,全身力量瞬间被引偏、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憋屈得他胸膛几乎要炸开!

丁猛那开碑裂石的一掌,在印上厉刚后背的前一刹,掌风激得厉刚乱发狂舞!然而,厉刚的身体因为系鞋带产生的、那违背常理的、微乎其微的后挫,竟让丁猛这必中的一掌,擦着厉刚的衣角,拍空了!

“轰隆!”

掌力狠狠砸在雪地上,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积雪泥块冲天而起!

金不换的毒珠更是“噗噗噗”数声,全部射入坑边的冻土里,连厉刚的衣角都没擦到。

山坳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风雪在呜咽。

所有人——围攻的、被围攻的、远处掠阵的——全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江离那两根刚系完鞋带、随意收回去的手指,然后又缓缓地、僵硬地移向厉刚那只破烂快靴上——那个在风雪中微微晃动、刺眼得荒诞绝伦、挑战所有人认知的……

崭新蝴蝶结!

岳明峰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剑尖兀自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眼神空洞茫然。这……这也算武功?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

丁猛低头看看自己拍空的手掌,又看看那个晃动的蝴蝶结,一张黑脸憋得紫红,茫然中混杂着火山般的暴怒。他练武几十年,从没受过这种羞辱!憋屈!

金不换脸色铁青,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精钢打造的算盘框,竟被他硬生生捏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他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真他妈没见过!活见鬼了!

厉刚更是如遭雷劈!保持着挥刀欲斩的姿势,独臂上青筋暴起像要炸开,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憋闷得他喉咙里“嗬嗬”作响,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他低头看看靴子上那崭新的蝴蝶结,再猛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灰衣人,巨大的荒谬感、滔天的憋屈和灵魂深处涌出的冰冷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江离慢条斯理地首起腰,仿佛刚才只是帮一个走路不稳的小孩系了下鞋带。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山风卷起他灰布长衫的下摆,露出了腰间挂着的“家伙”——那玩意儿能叫剑?分明就是一根粗陋的铁条!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越过僵硬的厉刚和一群呆若木鸡的“高手”,落在惊魂未定、老脸抽搐的金不换脸上。江离露出了一个极其自然、带着点询问的表情,语气礼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位……算盘打得挺响的老丈,”声音清晰地穿透死寂的风雪。

“请问,”他顿了顿,似乎在认真组织语言,然后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近乎渴望的期待,非常诚恳地问道:

“这附近……”他加重了语气,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有暖和点的澡堂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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