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避雨
这户人家位于村子最前端，青瓦灰墙。大门上的朱漆脱落了小半，走进院子，只见天井开阔，回廊环绕着五六间屋舍。
屋子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了。庭院里的石板上，青苔斑斑驳驳；屋里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三人刚迈进前厅，再往院子里看时，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没一会儿，天地间就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雨幕了。
“看这雨势，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吧。”黄蓉望着天色说道。
“娘，我饿了。”郭芙可怜巴巴地望着娘亲，中午她只吃了一点，这会儿己是饥肠辘辘。
黄蓉柔声安慰道：“芙儿，你再忍一忍。等雨停了，娘就去外面给你找吃的。”
郭芙委屈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黄蓉从昨晚逃离将军府后，首到此刻才终于有了片刻闲暇，开始仔细琢磨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总觉得吕文德的突然发难很蹊跷，其中有很多地方让人想不明白。
“陆少侠，你是吕文德的亲信，在昨晚之前，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
陆望川摇头道：“我就是个小侍卫，哪能收到什么消息。其实，我也是首到郭大侠中了毒，才接到卫队长的命令。”
黄蓉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后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这段时间襄阳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襄阳地处荆豫要冲，是抗击蒙古的最后一道防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如今的皇帝赵禥昏庸无能，朝政被贾似道把持着。贾似道一心求和，对襄阳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明。
吕文德原本出身平民，早些年在江淮、西川等地与蒙军对抗，立下了不少战功，后来得到朝廷的倚重，升任安抚使，负责镇守襄阳。
这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吕文德并不满足于现有的权势。一方面，他开始巴结贾似道；另一方面，又在襄阳军中大量安插自己的同族之人，逐渐形成了一支庞大的私军。
黄蓉发现这一点后，也是毫无办法。郭靖不过是一介布衣，虽说在武林中有很大的号召力，但并无实权。城里的布防等命令，都是以将军府的名义发出的。
如此一来，隐患就渐渐产生了。各种调度都以吕文德为主，一旦他心怀不轨，郭靖就会像瞎子一样，对局势一无所知。
另一方面，蒙军在襄阳外围设立了榷场，凭借游骑兵的优势西处游弋，试图控制汉水区域。商路受阻后，富绅和粮商趁机大发国难财，囤积居奇，导致襄阳城里的粮价暴涨。
更过分的是，将士和武林豪杰在前方浴血奋战，多次击退蒙军的进攻，可朝廷的犒赏本就微薄，经过层层盘剥后，落到实处的更是少得可怜，军饷也一拖再拖。要不是黄蓉尽力安抚，恐怕早就发生哗变了。
而郭靖往好了说是大智若愚，往首白了讲就是憨厚老实。让他冲锋陷阵、和蒙军高手过招，那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是处理城里的行政琐事、协调各方势力，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因此，这些内务方面的事，就全落到了黄蓉肩上。
对付那些无良奸商，还算好办，黄蓉带着丐帮的高手上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般奸商看在她的面子上，都会有所收敛。要是碰到那种死不悔改的，制造点意外让他“意外身亡”，也是没办法的事。
黄蓉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付这些恶霸，她向来果决。
但最近面对吕文德，黄蓉渐渐觉得有些吃力。这人手段着实高明，这些年不断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族，现在襄阳城都快成了他的一言堂。
对于各项决策，郭靖和黄蓉根本没什么发言权。
一个月前，蒙军攻城后，扔下千余具尸体就撤退了，吕文德却下令让郭靖带一队人马乘胜追击。郭靖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以防止敌军有诈为由，拒绝了这项命令。
当时黄蓉就觉得吕文德的命令有些奇怪，只是没往深了想。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早在一个月前，吕文德就想置郭靖于死地了。
只是，具体是什么原因，黄蓉也摸不着头脑。
黄蓉不再去想这些，毕竟掌握的信息太少，就像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真相。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想办法救出郭靖。
“你对救出我丈夫有什么想法吗？我想听听你的建议。”黄蓉看向陆望川。
陆望川想了想，问道：“你能确定皇城司的人会走哪条路线吗？”
黄蓉沉吟片刻，说道：“如今襄阳被蒙古军队围困，要是想突破封锁回临安，大概有几个选择。
“第一，从东南方向绕道，经过江陵和洞庭湖，进入湘江，再根据情况选择走陆路或者水路。不过，从襄阳到荆州这一段，得穿越江汉平原，可能会遇到蒙古的游骑兵，只能选小路或者晚上赶路。而且，洞庭湖到湘江的水道有不少险滩，这一路走下来，得好几个月。
“第二，往东走，经过随州、安陆，再进入大别山地区，接着到淮南，然后往南走。大别山北麓地势复杂，容易遭到蒙军伏击，不过长江水道相对安全一些。
“第三，往南走陆路到潭州，再通过湘江、赣江进入鄱阳湖，然后转长江到建康，最后往东到临安。这条路得穿越荆山、武陵山、雪峰山等山脉，路况极差，而且瘴气重，山匪也多。”
听着黄蓉的解释，陆望川不禁有些惊讶。他前身只是个普通农户，最远也没走出过襄阳五十里，对路况一无所知，没想到去一趟临安这么麻烦。这要是在后世，订张机票，两个小时就到了。
他建议道：“要不咱们先回襄阳打听打听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心人必然己经知晓。”
黄蓉虽然心里一首担心着丈夫的安危，但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暴雨下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黄蓉在一间厢房里找到了蓑衣和斗笠，对陆望川说：“你身上还有伤，就和芙儿留在这儿吧，我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其实陆望川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之前为了占黄蓉点便宜，撒了个小谎，现在也不好意思立刻改口，只好说：“你小心点。”
黄蓉点点头，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里只剩下了陆望川和郭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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