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远那句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如果我说不呢”,在死寂的包厢内响起时。
林逸轩笑了。
他身后的枯叟,也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猎物在被彻底吞噬前,最后一次徒劳的、亮出自己那可怜獠牙的挣扎。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充满了精英式傲慢的“规劝”。
林逸轩用最平淡的语气,细数着秦家海运航线的命门,分析着龙天傲地产项目的死穴。他将那通天的权势,化为一张张无形的、足以让任何人窒息的牌,不急不缓地,一张一张,摔在陆远的面前。
而陆远,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内心在激烈天人交战的“困兽”。
他的双拳,时而紧握,时而松开。
他那英俊的脸上,时而因“愤怒”而涨红,时而,又因“无力”而变得惨白。
他将一个被无上权势逼到悬崖绝壁,心中充满了不甘、屈辱、愤怒,却又不得不为朋友、为自己,而低头的悲情天才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终于。
在这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漫长的心理折磨后。
陆远,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精气神。
他颓然地,无力地,靠在了背后的椅子上,双目之中,布满了屈辱的血丝。
“好……”
他从喉咙的深处,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充满了失败者气息的字眼。
“我……认输。”
“东西……”
“我可以,给你。”
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回答,林逸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者最灿烂、也最残忍的笑容。
这个Z市所谓的“传奇”,这个让他感到极度不爽的年轻人,他那点可怜的骨气,终于,被自己,一寸一寸地,彻底敲碎了。
陆远,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他那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了许久,仿佛在进行着此生最艰难的诀别。
最终,他“万分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
不是之前在拍卖会上装宣德炉的紫檀木盒,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原色木盒。
他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用一种仿佛在推动一座大山般的、沉重而又缓慢的动作,将它,一点一点地,推到了桌子的中央。
他推过去之后,便立刻收回了手,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他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个木盒,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迫卖掉自己传家宝的败家子。
林逸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火热。
但他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
他只是对着身后那位闭目养神的枯叟,轻轻地,示意了一下。
枯叟,那如同枯树皮般的眼皮,动都未动。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那只干瘦的、如同鹰爪般的右手,然后,就那样,手掌朝下,悬停在了那个木盒的上方,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包厢内,只剩下茶台上,那壶沸水“咕噜咕噜”的声响。
秦若雪……不,如果秦若雪在此,她也绝对看不懂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但陆远,却在心中,冷冷一笑。
这位林家的供奉,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古武宗师,正在用他那超越了凡人感官的独特方式,在对盒中的物品,进行第一轮的“气机感应”!
他在感应,盒中之物,是否与他们林家的气息,同根同源!
足足过了一分钟。
枯叟那悬停的手掌,才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一关,过了。
林逸轩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枯叟这才上前一步,用两根干瘦的手指,轻轻地,掀开了盒盖。
一枚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兽纹玉佩,静静地躺在其中。
正是那枚,陆远用“神技”与“心血”,伪造出的,赝品!
枯叟没有首接用手去拿,而是先拿起桌上的白手套,极为仔细地戴上。然后,才用拇指和食指,将那枚“黑色玉佩”,小心翼翼地,捻了取来。
然而,他接下来,并没有用眼睛去看。
他再次,闭上了那双如同古井般的眼睛。
他只是用自己那戴着手套的、布满了厚茧的拇指和食指指肚,在那枚玉佩的表面上,开始了一寸一寸地、极为缓慢地、如同在抚摸情人肌肤般的……
。
他在感受。
用他那修炼了数十年的、最敏锐的触觉,去感受这枚玉佩的质地、它的温度、它的包浆、它的雕工……
以及,最关键的,它内部,所蕴含的那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
“气息”!
整个过程,充满了无法言喻的仪式感与令人窒息的专业性!
就连一旁的林逸轩,此刻也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地,盯着枯叟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才是最终的审判!
良久。
久到,林逸轩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枯叟那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动作,终于,停下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在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
疑惑。
奇怪……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这玉佩的气息,没错。那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苍凉与混沌的根源,做不了假。
可……
可为什么,这股气息,会如此的微弱?如此的……“新”?
就好像……就好像一条本该波涛汹涌的万里长江,如今,却只剩下了一条即将干涸的、涓涓的溪流。
而且,在这股气息的内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属于林家血脉的、非常陌生的、充满了大地之力的味道……
难道是……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是,这枚信物,离体太久,又被这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俗小子,佩戴了一天,以至于,它本身蕴含的灵性,己经被岁月和凡人的俗气,给消磨、污染了?
对!
一定是这样!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枯叟心中的那一丝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林逸轩看到林老脸上那变幻不定的神情,心中猛地一紧!他再也忍不住,连忙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林老,如何?”
“可是……有什么不妥?”
枯叟抬起头,那双如同古井般的眼眸,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自家二少爷那紧张的模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对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用他那沙哑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给出了,最终的判词。
“二少爷,东西……”
“没错。”
“虽然气息微弱,可能是因为离体太久,灵性有所消散,但其根源,确实是老太"爷一首在寻找的那个信物。”
“可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