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人群现在更是落针可闻。
“啥县书记,比支书还大?”
文化有限的大婶两眼茫然,让身边懂的人紧急叫停,“别吱声,大过天了。”
大婶骤然噤声,默默往人堆后方退。
乖乖,坏分子老婆小时候居然被书记抱过。
“陈书记,我是李家村的支书李树苗,您怎么亲自来了。”
李树苗笑容谄媚,忙不迭弯着腰上去和陈建华握手,态度谦卑和善,乍一看就是位纯朴的老农民。
陈建华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轻点头,伸手握了握。
“李祥明还傻愣着干啥,倒茶,倒茶!”
李祥明张大嘴巴,被支书喊的一哆嗦,手忙脚乱到后头桌子倒水去了。
陈建华找了个空座坐下,温声道:“不用客气,早听闻李家村民风淳朴,我就是来实地考察,你们随意一点,小微也坐。”
他仿佛一个慈祥长辈,“你赵姨一首让你到家里吃饭,什么时候上县城来,她亲自下厨。”
“有空一定,我爸说赵姨的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厨师还要好,我一首期待呢。”
江知微露出笑容,看向傻眼的萧乐:“爸妈,萧乐,你们也都坐吧。”
见到这一幕的村干部集体汗如雨下,笑容尴尬僵硬,眼神闪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撒泼的王桂香默默拍了拍屁股后头的泥,拉着噤若寒蝉的李二狗站到人群后方,乖得像个孩子。
大队长李长根尚未收起眼底的嘲笑,回过神,低头看看手,转过头摸摸屁股下的板凳,朝着李稻香笑道:“稻香,你看这板凳可真像个板凳。”
“书记,水,水。”
手微抖的李祥明赶忙将茶杯递给陈建华,努力保持笑容,视线扫过一边的江知微,控制不住虎躯一震。
“李支书,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白天的都聚集在做什么呢?”
陈建华喝了口茶,正要放下,眼疾手快的李祥明及时接过,轻手轻脚放在一边,眼皮狂跳。
“这个,这个……”
李树苗笑容牵强,不敢去看江知微脸上的笑容,冷汗打湿后背,腿都软了。
书记这样的大人物,他只在开大会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那气势,那威严,没想到能和书记单独说上话,还是这样的场合。
他转向江知微眼露哀求,如果可以,真的想要跪下了。
李祥明战战兢兢:“就是动员一下大家说说话,没别的,没别的。”
陈建华的秘书怒了:“你唬谁呢!隔着老远看见你们一伙人喊打喊杀的,照实说!”
“诶,小王,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
陈建华转头看了眼王秘书。
“是,书记。”
王秘书点头,退到陈书记身后站好。
江知微脑子急速运转,这件事发生太突然,她没来得及思考后续处理,原本想着要是没办法收场,就抽个机会上陈家吃顿饭熟悉一下。
原著中也有这么一层关系,陈书记是江正业的战友,生死之交,后来经历种种离开部队到基层锻炼,江正业则在部队一路上升,这么些年来即使天各一方,两人依旧有书信来往,逢年过节走动。
上一世江爸也有嘱咐陈书记照看江秀,可江秀一心想要调回城,冒昧求陈书记帮忙,惹恼了他,也让江爸恼怒断了这条线。
村里人从来没见过这么老实窝囊的李树苗。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唉,书记不知道,村子里就这么些事,打打闹闹的,没事,我能解决,书记来考察的,我带您去地里转一转,刚插下的秧苗,可漂亮!”
这一番话,用尽了李树苗的所有功力。
陈书记笑了笑,“我来这,不单单是为看田地的,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我考察的一部分,正好,我遇上了,书记不方便,小微你来说。”
江知微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就想笑。
在萧乐激动的注视下,江知微抬起头,面色泛白,小心翼翼地扫了眼村里干部,身体一震,眼里闪过害怕,结结巴巴:“陈叔叔,就是,就是像支书说的那样,没事的,没事的。”
她身体紧缩,眼里浮现泪光,生生忍了下去,强装无事。
陈书记眉头一皱,放轻声音,耐心道:“小微,我和你爸就像亲兄弟一样,你就是我亲侄女,有陈叔叔在,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江知微瑟瑟发抖,试探性地看了眼李树苗和李祥明,咬了咬唇,像是豁出去了。
“陈叔叔,还是算了吧,他可是支书,爸爸说了,让我在外面不要惹事,您工作繁忙,爸爸不让我打扰您,万一给您惹麻烦了,我爸知道会生气的。”
江知微摇头,咽下喉间的酸涩,像极了地里被霜打雨淋的小白菜,心里有委屈,可害怕陈建华得村支书李树苗,生生忍下去了。
此时的李树苗一行人己经傻眼了,望向江知微的双眼全是陌生。
刚才喊打喊杀一耳刮一耳刮扇王桂香的人是谁?
一口一个去你妈的老不死粗话狂喷的人又是谁?
现在这副楚楚可怜受尽委屈的模样又是谁?
天可怜见,在村里刨了大半辈子地的老农民,哪里见过这种路数。
李树苗大汗淋漓,嘴唇哆嗦,双手随着江知微的话摆动,“小江,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我可没少照顾你,你不能这样害我啊!”
随着江知微的话出口,陈建华笑容淡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不怒自威的气势涌出,吓得李祥明等人哑然失声。
眼瞅着嚣张霸道的村支书都成这副怂包样,王桂香一家子快要晕倒了。
憋着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出眼眶,江知微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泪水,委屈哽咽:“李支书,你不要欺负我了,是我爸让我来这的,你把我赶出村,我没地方去,而且,而且我不想惹事的,是李二狗欺负我婆婆。”
她声音轻轻的,带给村干部的压力是巨大的。
“李二狗就是犯罪了,你怎么可以让村里人包庇,就算我被赶出村,我到省城去,也要告你们的!”
用最柔弱的声,说着最有力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