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赵幽尘。”
“你想玩一场大的?”
“那本宫,就陪你好好玩玩!”
将副册小心收好,秦清蘅转身离开。
踏出档案库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两道隐晦而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黏在她的背上。
一道来自那看似昏聩的老吏,另一道……则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之中。
调查之路,阻力重重。
母亲留下的秘密,就如同这档案库深处的尘埃,厚重而危险。
她握紧了袖中的苍狼令牌,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第二天。
秦清蘅心头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如同野草般疯长。
白日档案库之行,疑点重重。
她决定,再去一次。
夜探皇家档案库。
借着萧逸传授的那点“旁门左道”,撬锁翻墙,避开巡逻耳目,倒也像模像样。
“皇家重地?”
“哼,这防御,说是防贼,我看跟防耗子也没差多少。”
她心中冷哂,身形却如夜枭般悄无声息,滑入档案库深处。
白日里那两道如附骨之蛆般的视线,让她极不舒服。
不亲手核实那些卷宗,今夜难安。
她径首走向存放军务卷宗的区域,目标明确。
凭借记忆,精准地抽出白日看过的那几本关键的正副册。
袖中特制的火折子被点亮,豆大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
两册并列,逐字逐句地对照。
“果然…”
她的指尖停在一处记录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位张将军…”
副册上清清楚楚记载着,他曾于某年某月,与母亲一同巡视边防。
可到了正册,却变成了“旧伤复发,卧病休养”?
还有这位李校尉。
副册提及他枪法曾得母亲亲手指点,受益匪浅。
正册里,同一时间,他却“偶感风寒,卧病在床”?
篡改的手法并不算多么高明,甚至有些拙劣。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心虚与仓惶。
所有被动过手脚的地方,无一例外,全都指向了那些与她母亲同时代、且在军中拥有相当威望的将领。
这是要干什么?
将母亲在西凉军中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连根拔起,彻底抹除干净?!
背后之人,当真是煞费苦心。
秦清蘅压下心头翻涌的冷意,继续翻阅。
目光很快被一份明显破损的战报吸引。
封皮陈旧,字迹斑驳,依稀能辨认出“苍狼铁骑巡边纪要”几个大字。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翻开。
里面记载的,正是母亲当年深入铁骑驻地、慰问将士的详细记录。
字迹娟秀中透着一股凛然英气,与世人传闻中那位柔婉的皇后,判若两人。
然而,当她看到记录关键之处时,瞳孔骤然一缩!
后面的书页,竟然被人齐刷刷地撕掉了!
只留下参差不齐、仿佛被野兽啃噬过的毛边。
“撕拉——”
这无声的破坏,似乎还残留着当时那人惊惶失措的气息。
秦清蘅眼神陡然锐利,俯身凑近那撕裂的边缘。
指尖捻起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残留的纸屑纤维。
置于鼻尖,极轻地嗅了嗅。
眉心,瞬间蹙起。
不是寻常书卷的墨香或陈腐气味。
这味道……极淡,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腥。
像是……混入了某种极其罕见的“蚀心草”汁液?
此物剧毒,少量混入墨中,气味几不可闻,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神,使其烦躁不安,甚至产生微弱的幻觉。
“呵。”
秦清蘅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
篡改记录还嫌不够。
居然还在墨水里下这种阴损的料?
是怕后来者发现端倪,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干扰查阅者的心智判断?
手段蠢得可笑。
心思却毒得首接。
她的目光,转向了其中一位被重点“关照”、记录篡改痕迹最为明显的功勋老将的档案匣。
这位老将军,母亲的手札中曾隐晦提及,似乎是她当年颇为信任倚重之人。
厚厚的卷宗被抽出,秦清蘅凝神屏息,仔细检查着每一页,指尖甚至在卷宗的夹层缝隙中缓缓摸索。
突然!
指尖触到一片异样的、略带粗糙的质感。
不同于纸张的柔韧。
更像是……某种鞣制过的皮质?
她心跳微微加速,小心翼翼地将其从夹层中抽出。
借着微弱的火光定睛一看——
竟然是一小块残缺的、边缘被烧灼过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用一种暗红近黑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颜料,绘制着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号。
那符号似兽非兽,似符非符,线条狂乱而扭曲,透着一股子源自远古洪荒的蛮横与邪异气息。
就在秦清蘅看清那符号的瞬间——
嗡!
她眉心处那枚淡红色的狼首胎记,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烫!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紧随而来的,是一丝丝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与不安!
这符号……绝对有问题!
它似乎触动了某种深藏在她血脉中的东西!
秦清蘅脸色微变,迅速将这块诡异的羊皮纸残片收入袖中。
正欲熄灭火折子,隐匿身形。
“吱呀——”
外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门被推开的摩擦声。
紧接着,是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正朝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缓缓靠近!
有人来了!
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秦清蘅瞳孔骤然收缩,反应快到极致!
瞬间屏住呼吸,整个人如同最灵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入了书架最深、最浓重的阴影之中。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顿,似在搜寻什么。
紧接着,是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一声被强行压制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咳嗽。
“咳…咳咳…”
正是那日听到的,如同朽木摩擦的声响!
秦清蘅眸光骤冷。
果然是他,那个佝偻着背,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吏!
深夜至此,绝非清点卷宗这般简单。
或许,他正在寻找什么,或者,正在销毁什么。
秦清蘅并未轻举妄动。
她深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对方修为深浅不明,在这狭窄逼仄之地,一旦交手,极易陷入被动。
她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夜中的猎豹,缓缓滑出阴影。
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反向而行。
循着老吏离去的方向,她仔细检查着他方才停留的位置。
书架上,一本名为《庚戌年西凉军备总览》的卷宗,被抽出一半,又匆匆塞了回去,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