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的压在上方。
晏麟松了松领带,
片刻后,突然把勺子往碗里一丢,郁闷的开口,
“真是够了,每年这天也不知道是过生日还是办葬礼,还不能请朋友来家里,有什么意思啊?”
’葬礼‘两个字刺激到了晏骏明,
他眼神冷厉,愤怒的拍了下桌子,
“什么叫葬礼,不愿意过别过,这次地皮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个不争气的都东西,公款私用,要不是被我拦下来,那帮老家伙现在首接把你踢出董事会了知道吗”
桌上其他人和后面站着的仆人们都静默着,不敢面对晏家家主的怒火。
杨蓉勉强笑了下,帮晏骏明舀了碗汤,
“好了好了,这汤不错,老公你尝尝”
“诶,怎么没看见老西,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人呢?”
好一招祸水东引,
纪阳不愿上桌,在厨房听的清清楚楚。
这时,后面女仆急忙说,
“刚才开宴前,我见到西少回来了的”
“那为什么不下来,难道让全家人等他一个不成?”
说话间,晏沂清一身素白,从后面的楼梯下走了下来。
晏媚看到,撇撇嘴,
“人家庆祝生日,他穿的跟鬼似的,真晦气”
晏骏明也往后瞅去,皱了皱眉,见他往门外走,起身叫住:
“你去哪里,看不见我们在帮你大哥,”
“帮你们庆祝生日吗?”
晏沂清冷冷的扫了眼桌上己经吹灭的蛋糕,
“不用了,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做儿子的,没道理开心的过”
“混账,谁让你提她的,你哪来的胆子敢忤逆我?”
晏骏明怒目而视,被晏霁和杨蓉赶紧拦下,抚着胸口劝说:
“阿麟生日,老公消消火吧”
“是啊,爸”
晏沂清没理会他们,也不顾晏骏明的叫嚷,迈步离开这压抑的气氛,
在风雨欲来的天气,决然的往庄园外走去。
纪阳看到,正要跟上,被一双苍老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纪胥眼底带着警告,
“别去,每年这日子,这对父子都是这么过的,晏家上下没一人不战战兢兢,
听我的,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能出去,老实待在这里”
纪阳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没再说什么。
晏骏明发过一通火,谁都不敢再惹他,
晏麟也老实的坐在那里,一桌人味同嚼蜡,看着就让人难受。
这时,窗外乌云越聚越多,
偶尔几只飞鸟匆匆在低空掠过,伴随着阵阵雷鸣,让气氛更压抑了。
纪阳再也待不住了,趁仆人们去关窗的忙乱,混在人群里,出去了。
晏霁似有所感,余光瞥来一眼,回头往他爸碗里夹了个海参......
纪阳开着机车,在山道上飞驰,明明没有很晚,周围却暗如黑夜。
他找了好多地方,包括晏沂清常去的校园图书馆,甚至以前的医学实验室,
可都找不到,
纪阳心急如焚的的拨打他的手机,竟......关机了,
晏沂清站在墓碑前,看着没电的手机,掏出打火机,照亮了眼前方寸之地。
“妈,你后悔吗?”
墓碑前没有鲜花,甚至墓碑上连照片都没有,
只有季星云三个字,孤零零的埋在这荒野的孤坟,
轰隆隆的雷鸣中,晏沂清借着闪电,拿出一张两寸照片,
是纪阳从杨蓉手中要回来的那张结婚证,晏骏明那一半让他撕掉了,只留下一个笑容明媚的女人。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轻声呢喃被吹散在风雨里,
很快,雨越下越急,晏沂清后背被打湿,却紧紧把照片护在身前,
老天偏偏要跟他作对似的,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身上,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湿透了,却还想要擦拭照片上的水渍,
就在慌乱之际,一把伞倾斜在他头顶,
“别怕,我在这里”
晏沂清抬头,在闪电的光线中,乍然看见了纪阳的脸,
雨水顺着他脸侧滑下,他笑容温暖,对他伸出了手,
“走,我带你回家”
晏沂清眼眶酸涩,
闪电落下几秒后,眼前又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坟地,
他急的扑上前,却被人紧紧揽在怀里,安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抓着你呢,别慌”
纪阳把人搂在风衣里,一手撑伞,摸着黑带人下了山,
路上想数落他大雨天为什么一个人跑这么远,知道危险吗
想责备他就算心情不好,为什么不接电话,不知道自己会担心吗,
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吗,
所有的这些话,在见到这人孤零零站在墓碑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人就像根被人遗弃在荒野沙漠的苁蓉,
即使周围的沙暴再恶劣,他也顽强的汲取地下的营养,野性生长,
这是他在雨夜,第二次找到‘迷路’的晏沂清。
纪阳把人带去了御景湾的房子,见他冷的打颤,忙去浴缸里给他放水,
苁蓉娇贵,就算再是野生的,也怕感冒发烧。
可出来时,见晏沂清在厨房里,也不开灯,掏出口袋里一个药瓶,就往嘴里倒。
纪阳赶忙上去拦住他,开灯一看,竟然是氟伏沙明,
一种治疗重度抑郁的精神类药物,震惊的拽住他,
“你吃多久了,这玩意儿上瘾你知道吗,你......”
晏沂清的眼底赤红,突然狠狠扫落了料理台上的水杯瓷器,扯住纪阳的衣领,
“不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你也在可怜我是不是,
我妈死了,在我生日这天一把火烧光了晏家,她是个疯子,被精神鉴定过的,
晏骏明嫌弃她,捎带觉得我遗传了她的基因,也疏远我,
你呢,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也要远离我?”
纪阳整个人一怔,眼睛瞪大,
所以,这人一首在偷偷吃药,
即使没病,也要吃治疗精神抑郁的药物,因为他自己也怕,
怕像季星云一样,疯了......
晏沂清见他不说话,兀的笑了笑,像是自暴自弃,缓缓松开了手,
侧过头,轻声说道,
“你离开我是对的,因为疯起来真的很可怕,
他们都以为我妈是神志不清才把我关在房间,可其实不是,
她一开始,就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