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蜻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站沙坑对面。”
兴奋过后,何凭星想起刚才的话。
萧青婷从他怀里挣出来:“我……我忘记了。”
何凭星瞪大眼埋怨:“这才多久,你健忘症呀?”
萧青婷撒娇:“哼!讨厌,就不告诉你。”
何凭星困惑地挠了挠头。
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高下己分,就该履行赌约了。
6班一大帮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萧诗韵。
“小人得志,神气什么?”萧诗韵涨红了脸,依然嘴硬。
她蹲在沙坑边,鬼画桃符一般,急匆匆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服字。
然后带着一帮小跟班,夹着尾巴开溜。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比赛之前,谁也没有料到,娇小柔弱的萧青婷能夺冠。
女生们将她围在正中间,叽叽喳喳地送上祝贺,真是扬眉吐气。
反倒是何凭星唯一一个男生,被排挤到了一旁。
他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憨憨的笑意。
……
塑胶跑道上,与跳远同时进行的项目,是男子100米短跑。
八位参赛选手,各自占据一条跑道。
其中的6号跑道上,那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其他人都是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唯独这家伙瘦得像个猴子。
潘子雷的运动服有些偏大,身子在里面晃荡,视觉效果十分滑稽。
场边的观众,忍不住嘲笑。
“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吧?穿了一身戏袍。”
“6班对运动会还真是不上心,100米这么重要的项目,派个猴子来凑数。”
“他们班不但成绩差,看来身体素质也堪忧,一群菜鸟弱鸡。”
……
这些只言片语飘进潘子雷耳朵里,他立刻涨红了脸,用力攥紧拳头。
左右看了看,其他班的选手都兵强马壮,难免会胆怯。
真正站在跑道上,他才有了一丝后悔。
早知道就不来出这个风头了。
可我长这么大,出的洋相还少吗?
应该也不差这一次吧?
跑道边的观众里,当然也有6班的同学,听见其他班那些嘲讽的话,也跟着颜面无光。
甚至都不好意思向潘子雷喊一声加油。
反观别的班级,正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为自家的参赛选手加油打气。
潘子雷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
同学们都主动回避了同他目光对视。
这一刻,他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落寞。
忽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耳畔只剩下最钟爱的那首歌。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内,愈文静,愈变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
……
一声发令枪响,将潘子雷拉回现实。
身边的人都像法拉利一样蹿出去,而他像一台老旧的拖拉机,慢吞吞地起步。
迟缓的反应,滑稽的步调,惹来一片哄笑。
“这小子还真能丢人现眼。”
“6班本来就是垃圾班,全都是这种货色。”
“真是小丑呀,班上实在没人就算了,也不用拿这种凑数。”
……
潘子雷虽然拼尽全力,但还是远远落在后面。
刺耳的嘲讽,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一脚踩上散掉的鞋带,重重地摔在跑道上。
因为惯性作用,又打了几个滚。
塑胶跑道给了一定的缓冲,倒没受太重的伤,只有心脏剧烈收缩,刀割般疼痛。
抬头望天,阳光格外刺眼。
耳畔是其他班级的呐喊,为获得第一名的选手喝彩,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果然,不管出多少次洋相,还是会心痛。
还是不甘心,想当一次英雄。
想让全世界为自己喝彩。
许久过后,潘子雷才狼狈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终点。
那里站着几个同班的同学,表情都十分冷漠。
“潘子雷,你可真是不自量力呀!”
“连带着咱们,都跟着你一起颜面扫地。”
“你平时在班里上蹿下跳就算了,咋还把人丢到全校了呢?”
……
潘子雷怔住了。
原本以为,至少能收获几句安慰。
所有的愤懑委屈,化作眼泪倾泻而下。
“我丢我自己的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你们没人报名我才报的,为什么现在又怪我?”
那几人见状,意识到话说得有些过火,撇了撇嘴,径首走开。
潘子雷不明白,自己明明也没做什么错事。
却好像一只老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将世界隔绝开来,孤独地走向场边。
……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赞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大娱乐家。
……
嘶吼般的歌声,放大了心里的悲伤。
坐在树荫下,潘子雷将头埋在胳膊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身体剧烈地抽搐。
“对不起,我刚才有事耽搁了,没来得及为你加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潘子雷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认出了舒飞的脸庞。
“舒老师……我……我给咱们班丢脸了……”
潘子雷泣不成声。
舒飞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包纸巾和一瓶矿泉水。
“怎么会呢?你能站到比赛场上,己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
“一次失败挫折不算什么,不一定要拿冠军,才值得被祝贺。”
“积极乐观,百折不挠,才是真正的体育精神。”
……
“可是我跑了倒数第一,同学们都嘲笑和责怪我。”潘子雷哭得更大声了。
“什么倒数第一?你明明跑了第八名。”
舒飞非常严肃地说:“比场下所有说风凉话的观众名次都高。”
潘子雷愣了愣,犹如醍醐灌顶,一把抱住舒飞:“舒老师……”
舒飞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啦好啦,回头我会批评那些人。”
人的情感真是复杂。
越安慰哭得越厉害,不安慰又不行。
何凭星和萧青婷从沙坑边急匆匆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刚才跑道上的事,他们己经听说了。
“潘子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不来给你加油。”何凭星十分愧疚。
“别哭了,中午我请客,去食堂你随便点菜。”萧青婷柔声道。
“你为什么要请客?”潘子雷抬起泪眼。
“我得了冠军。”
“啊?为什么连你都能得冠军?我心里更难受了。”
几人被逗得笑出声来,终于略略冲淡伤感的氛围。
潘子雷心里感到温暖,总还是有人真正将他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