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千里之外
2007年10月21日，星期日，晴。
果然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很适合爬山郊游。
按照何凭星的意思，买点零食饮料，去影宿山逛一圈，散散心就行。
赵睿逸执意不肯，吭哧吭哧背了一口大铁锅，一定要生火野炊，不然没有灵魂。
早上八点，三男三女在校门口会合。
姜苏妍穿着胭脂色的针织外套，搭配烟灰色九分牛仔裤，脚上一双纯白棒球鞋。
头顶架着一副渐变色遮阳镜，压住乌黑的长发。
往马路牙子上一站，气质宛如时装模特。
过路的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潘子雷好奇地问：“姜校花，你这牛仔裤版型真好，多少钱一条？”
何凭星一把按住他：“别瞎打听价格，听了容易伤自尊。”
据说学校门前这块荒地，就是被姜苏妍父亲的公司收购下来，即将动工修建商品房。
他们这些懵懂的高中生，对财富和阶级的概念还一无所知。
赵睿逸这小子，虽然长得丑，但他想得美。
沉浸在校花暗恋我的幻术中，不愿意醒来。
几人先去一趟菜市场，采购野炊需要的食材。
影宿山上有竹子，赵睿逸嚷嚷着上去砍一根，做竹筒饭。
米饭里面混着腊肉、香肠、豌豆、玉米粒，色彩缤纷，香味扑鼻。
想一想都馋得首流口水。
“青婷，再买两根胡萝卜吧，搭配起来颜色更好看。”杜小慧提议。
“不，萝卜不好吃。”萧青婷表示反对。
杜小慧也就随口一说，并没有坚持。
她只是微微有些诧异，萧青婷性格柔弱，平时很少拒绝别人。
萝卜不好吃？
你明明每天早上都吃萝卜干就稀饭，咬一口嘎嘣脆。
将近九点时，六人迎着朝阳，各自背着大包小包，望影宿山攀登。
山上植被不多，很多地方露出光秃秃的岩石。
石缝里生着造型怪异的枯松。
山腰有一大片阔叶林，树叶渐渐泛黄，被秋风一吹，西处飘零，苍凉萧索。
一面断崖上，挂着白练似的瀑布。
由于山路曲折，爬山时角度不停变化，那瀑布时隐时现。
姜苏妍举起手机拍照，镜头里的秋景，如同一幅匠心独运的油画。
何凭星和赵睿逸个头最大，负重自然也最多，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灶鸡子，姜苏妍都不怎么搭理你，我估计之前的情报有误。”何凭星意味深长地说。
“你懂个屁，女生都矜持，当着这么多人，她怎么好意思向我表露爱意？”赵睿逸一脸陶醉的表情。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其实对你没啥感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能呼应到她传递出爱的信号。”
何凭星满脸问号，哪里有什么信号？老子怎么没发现？
他忽然理解了一句话。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睿逸大步追上去，大喊道：“光爬山太无聊了，我考你们一个谜语。”
潘子雷气喘吁吁：“好呀，我猜谜语很厉害。”
赵睿逸摇头晃脑地说出谜面：“生在半中腰，有皮又有毛，长约五六寸，子孙里面包。”
潘子雷露出邪恶的笑容。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三个女生的脸都有些泛红，假装没听见。
何凭星一脚踹上去：“灶鸡子，你这是什么狗屁谜语？”
赵睿逸委屈巴巴地说：“玉米呀，很好猜的。”
三个女生里，不知是谁先笑出声。
接着大家便笑成一团。
原本沉闷无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姜校花，你是文娱委员，起个头唱首歌吧！”潘子雷提议。
姜苏妍随口就来：“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她接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即使爬了半天山，气息依旧很稳。
潘子雷的公鸭嗓，就没那么悦耳了。
他学着费玉清的标志性演唱姿势，抬头西十五度仰望天空。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虽然何凭星很理解潘子雷爱表现的心理，但这调子都跑到坦桑尼亚去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不得不打断：“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我怕周董的歌迷听了揍你。”
《千里之外》并不好唱，因为中间有一大段饶舌的说唱。
这个时候，就轮到南河中学rap天王赵睿逸同学了。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咕咚咕咚哇啦啦，哇啦哇啦叽哩，叽哩叽哩哇啦，劝君更尽一杯酒，I’m fihank you……”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阵山风吹来，娴熟流利的说唱，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何凭星抛来一个白眼。
“咬到舌头了。”赵睿逸捂着嘴呈痛苦状。
众人哈哈大笑。
俯瞰山下的学校，己经像个小花园，醒目的红旗在风中翻转。
“干嘛要把学校建在山脚下？”潘子雷忽然发问。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影宿山光秃秃的石壁，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赵睿逸撇了撇嘴：“南河就这屁股大一块平地，能建个县城就不错了。”
南河多山，连绵不尽。
只有这里被河流冲积出一小块平原，人们便沿着两岸建了县城，显得非常狭长。
不光是学校，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
“啊——”
何凭星忽然朝着山谷嚎了一嗓子，传来阵阵回声，惊起几只栖鸟。
“星仔，你鬼吼鬼叫什么？吓老子一跳。”赵睿逸骂道。
“好想快点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何凭星对山谷呐喊。
他早就受够了这里一成不变的生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带着心爱的姑娘，浪迹天涯。
潘子雷被何凭星的情绪感染，捧着手放声大喊：“老天爷，让我当一次主角吧！”
赵睿逸也来了劲：“星仔，让我们做一辈子好兄弟！”
眼前光滑如镜的石壁，被他们当成了许愿墙。
高中生活的苦闷压抑，通过大声呐喊，尽情宣泄出来。
“小蜻蜓，你不许个愿？”何凭星笑问。
“我要赚好多好多钱，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萧青婷将愿望交给了风。
当然，她还有别的心愿。
当着众人的面，羞于启齿。
“小慧呢？”
“我要去大城市工作生活，不要像我妈一样，一辈子围着灶台打转。”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姜苏妍身上。
山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像个乘风而来的仙女。
她将头顶的遮阳镜扣下来，挡住自己的双眼。
“我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只想像你们一样，可以随心所欲，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长风猎猎，带着少男少女们的愿望，去到很远的远方。
去到千里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