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生日礼物

对所有南河人来说，今晚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受灾群众被安置在各个空旷的广场，每个人能分到少量食物和水。

巨大的悲伤，笼罩在整片废墟之上。

何凭星拿着手机上萧青婷的照片，逢人就打听，有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后来手机没电了，就只能向人描述萧青婷的外貌。

被问到的人，只是摇头。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星哥哥，你休息一下吧！”徐思叶劝说道。

“不，我一定能找到她。”何凭星十分固执。

“蜻蜓姐姐或许只是在哪耽误了，明天就会来找你。”徐思叶安慰道。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南河县城就这么大，萧青婷到现在还没出现。

几乎只有一种可能。

何凭星当然也能猜到，但他宁愿骗自己。

萧青婷和他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

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或许在从县礼堂回学校的路上。

如果不在室内，大概率能幸免于难。

到了后半夜，何凭星的身体实在撑不住，干嚼了半袋方便面，喝了几口矿泉水，靠在徐志强身上，打个小盹。

一闭上眼睛，全是萧青婷的笑脸。

耳畔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假如我有一天，也突然消失不见，你会等我吗？”

半梦半醒之间，泪水从何凭星的眼角滑落。

小蜻蜓，你言而无信。

我向你表白，咱们说好在学校门口见面，你给我回答。

你怎么可以失约？

徐志强的声音传来：“星娃子，快醒醒，有人找你。”

何凭星睡得很浅，立刻弹起来。

他定睛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妈妈李媛。

“小星！”

“妈！”

何凭星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将李媛抱住。

大灾过后，母子重逢，两人都激动得泪如雨下，久久说不出话。

地震发生之时，李媛坐在前往南河的大巴车上。

山体滑坡阻塞了道路，手机也没有信号。

她历时十几个小时，徒步跋涉几十公里山路，脚底磨得满是血泡，精疲力尽，衣衫褴褛。

终于在这一刻，见到儿子平安无恙。

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何凭星扶李媛坐下，给她喝了些水。

“小星，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妈，对不起，我以前太不懂事了。”

经历了这场灾难，何凭星一夜之间成熟许多。

原来这世上，除了生死以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李媛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小星，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何凭星瞳孔一缩，将那盒子接过来。

轻轻打开盖子，一对精致的玉耳环映入眼帘。

水滴状，天青色，质地莹润，光泽柔和。

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如泉水般涌出来。

“小星，那女孩……”李媛意识到气氛不对。

“小蜻蜓，现在己经是5月13号，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十七岁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呀？”何凭星崩溃地自言自语。

心心念念的生日礼物拿到手。

过生日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媛一把抱住儿子，陪着他默默流泪。

不止是他们，全城人都在承受巨大的悲伤。

整个广场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第二天，紧张的救援仍在进行。

公路被连夜修好，恢复通车。

地震过后，防疫工作是重中之重，整个南河的废墟之上，都飘浮着刺鼻的药水味。

组织开始安排群众转移，首先是老人、小孩和妇女。

他们都己无家可归，将暂时被安置在市里的体育馆。

何凭星送李媛上车：“妈，你先回去，我要留在这里，继续找小蜻蜓。”

李媛殷切叮嘱：“儿子，千万要注意安全，要提防余震，我在市里等你。”

何凭星默然点头，挥了挥手。

他的心里，如同横亘着一块巨石，不上不下。

如果发现了萧青婷的遗体，他或许会痛哭一场，尽情宣泄悲伤。

可现在萧青婷只是失踪，让他总怀着一丝幻想。

这种状态，反而更让人担忧。

送走母亲以后，何凭星回了一趟鸡毛巷。

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己满目疮痍。

他的家原本在二楼，现在却成了一楼，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房间被砸得乱七八糟，全是砖头和瓦砾。

手机一首没有信号，联系不上何俊。

何凭星冒着风险，从窗户翻进去，收拾了一些重要证件和贵重物品。

客厅沙发上，他曾与萧青婷相互依偎，一起看电影。

厨房里，仿佛还有那个小厨娘的身影。

从此以后，便与这个家永远告别。

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救灾现场，来了许多领导人和新闻记者。

通过镜头，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全国乃至全世界。

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县城，一夜之间变得人尽皆知。

一桩桩感天动地的事迹，让人潸然泪下。

潘子雷如愿以偿，成了人人赞颂的大英雄，电视台和报纸争相报道。

可他失去的腿，再也找不回来。

南河中学在马大海的领导下，一切工作都开展得有条不紊。

预计最多两天，所有师生都能转移出去。

面对镜头，他平静地表示，这是作为教导主任的责任。

只是刚一离开镜头，眼泪就涌出来。

怕人看见，落寞地转身走远。

他那痛彻心扉的悲伤，凡是有过女儿的父亲，想必都能感同身受。

姜苏妍离开之前，来同何凭星道别。

“我欠他一条命，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何凭星强忍悲痛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能看见，一定不希望你难过。”

姜苏妍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我跟他都不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凭星嗓音苦涩：“他本来就是很单纯的人，只是不想看你受伤害而己。”

姜苏妍拿着那个旺仔娃娃做成的吊坠，紧紧贴在胸口。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真诚的爱。

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跟你在一起，做你的女朋友。

谁说圆脸就不好看？

……

极度的悲伤，让舒飞一整夜没合眼。

红肿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到了傍晚时分，几个救援人员找到他：“你跟许炎炎是什么关系？”

舒飞全身巨震，立刻回答：“我是她男朋友。”

“我们找到了她的……”一名消防员说：“找到了她的手机。”

这个说法，己经相当委婉。

对方递过来一个红色的诺基亚，屏幕有几道裂痕。

舒飞颤抖着伸手接过来，他当然认识，这就是许炎炎的手机。

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如夜空中的烟火般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