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母亲节
五月初夏，学校里的小池里，荷花露出几个小小的花骨朵。
只等蜻蜓立上头。
同样是这个时节，不同的诗人笔下，是不同的景象。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最近几个周末，萧青婷都会回家去。
农忙时节，田里要割麦子，爷爷不在了，她担心奶奶过于劳累，回去能帮一点是一点。
五一假期，对别人是黄金周。
对她来说，才是劳动节。
何凭星的手机里，存着满满的短信，每一条都舍不得删掉。
5月11号是星期天，这天的聊天记录，有一丢丢肉麻。
阿星：没有你在，我周末好无聊。
小蜻蜓：一周六天都陪你，只有一天陪奶奶，你还要怎么样？
阿星：你嫌我黏人，呜呜呜——
小蜻蜓：大男人还撒娇，恶心死了。
阿星：咱们分开都十八个小时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小蜻蜓：想你想你，每分每秒都想你，行了吧？
……
何凭星反复欣赏了七八遍，然后拨通李媛的电话。
“喂，妈妈，母亲节快乐。”
李媛笑着回答：“什么母亲节呀？都是商家宣传出来骗钱的。”
这个年月，智能手机尚未出现，互联网还不发达，人们不习惯过洋节。
什么母亲节、父亲节，很多人听都没听过。
“妈，你答应给我的耳环呢？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何凭星催促。
“我没忘，明天我调休，下午给你送回来。”李媛承诺道。
何凭星内心充满期待。
小蜻蜓后天就十七岁了，收到礼物一定很开心。
忽然，楼下起了一阵喧哗。
他从窗户探出头去一看，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小金瓜又闯了祸，被张春兰拿着扫帚追得满街跑。
“星哥，快下来救我！”
何凭星对着电话说：“妈，那就明天见，我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从楼上下来，向邻居们一打听，得知小金瓜偷了五十块钱，被他妈发现了。
平日里，小金瓜从收钱的盒子里，偷拿个五毛一块，张春兰不容易察觉。
今天他胆大包天，居然一次拿这么多。
这不是皮痒了吗？
张春兰一边追一边骂。
“你个砍脑壳的，老娘一天才挣几个钱？”
“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我得少活几十年。”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我一个女人，我命怎么这么苦？”
……
小金瓜一边跑一边还嘴：“谁想当你儿子？别人的妈妈都温柔，从来不打人，就你这么凶，我才八岁，你都打我多少次了？”
他看到救星，兜了一大圈回来，躲在何凭星身后。
张春兰抄着扫帚怒道：“小何，你给我让开，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打得他屁股开花，小小年纪就敢偷钱，长大了还得了？”
何凭星回头问道：“小金瓜，偷钱是你不对。”
张春兰跺着脚说：“你知道五十块钱我要卖多少碗米粉？你就拿去给我买几朵破花！”
“那……那不是想给你送礼物吗？我又没有钱，只能从铁盒里拿。”小金瓜委屈地辩解。
“到底怎么回事呀？”何凭星耐心地询问。
小金瓜揉了揉眼窝，和盘托出。
学校里的老师说，今天是母亲节，要懂得感恩母爱，让他们给母亲准备点小礼物。
小金瓜问马雅彤给妈妈送什么。
马雅彤财大气粗，说要给妈妈送一束康乃馨。
花店里的康乃馨，遇上这种日子，价格至少翻一倍。
小金瓜毕竟是小孩子，做事不计后果，脑子一热就从铁盒里偷了五十块，上花店痛痛快快挨了一顿宰。
收到康乃馨，张春兰气不打一处来。
她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母亲节，以为小金瓜拿钱乱花后，编个借口忽悠她。
对穷人来说，买花没有任何意义。
五十块买成米面油，才更实际。
“张阿姨，他没骗你，今天的确是母亲节，所以那花才卖得特别贵。”何凭星帮小金瓜解释道。
“真……真的呀？”张春兰一愣。
何凭星拍着小金瓜的脑袋：“就算你是好心，偷拿钱也不对，快点认个错。”
小金瓜越发委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就是不懂事嘛！”
“人家的父母都讲道理，哪像你动不动就打人？”
“我也是看你每天辛苦，想给你个惊喜嘛，哪知道你一点都不领情。”
……
张春兰手里的扫帚，渐渐放下来。
眼泪在眶里打转。
当妈妈的人，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一股懊悔之情，涌了上来。
“我再也不想要你这个妈了！”小金瓜说出气话，沿着楼梯爬上二楼。
“小金瓜，你……”张春兰哽咽。
何凭星连忙劝道：“张阿姨，你别担心，他小孩子嘛，一会儿就气消了，我帮你劝劝他。”
张春兰眼含热泪，不住点头：“小何，那就麻烦你了，我一个没文化的女人，也不会教孩子，让街坊邻居们笑话。”
她回到米粉店，看到那束粉红色的康乃馨，眼泪汹涌而下。
活了三十几年，每天困在柴米油盐的琐事里，今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花。
才五十块钱而己，花就花了。
我打他干什么呢？
何凭星回到家，看见小金瓜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抹眼泪。
他知道自己不对，可还是抹不开面子低头认错。
“你把你妈气哭了，你自己也不好受吧？”何凭星坐过去。
“谁让她老是打我？”小金瓜带着哭腔。
“你就记得她的坏，不记得她的好？谁每天给你洗衣做饭？”何凭星揉了揉他的脑袋。
“所以我才给她买花嘛！”
“可是不能偷钱呀，你妈挣钱多辛苦，你拿一张纸片，给她写个贺卡，她收到也会很开心。”
……
经过何凭星一番好言劝慰，小金瓜眼泪哗哗首流。
不过他也是要面子的人，不好意思马上回家承认错误。
何凭星没强迫他，让他们母子二人，都先冷静一下。
小金瓜提出，今晚就在何凭星家住，明天一早首接去上学，等放学回家以后，再去跟妈妈认错。
何凭星沉吟一阵，转身下楼跟张春兰商量。
张春兰答应以后，将小金瓜的书包递给他。
“小何，那就让你多费心了。”
“这几天晚上还是有些凉，给他盖一床被子。”
“记得给他床头放杯水，这孩子晚上容易口渴，早上记得叫他起床。”
……
唠唠叨叨，叮嘱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