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望的奔袭中无情流逝。
终于,在子时将近之时,一片巨大、狰狞的阴影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座依托险峻山势修建的庞大坞堡,巨石垒砌的城墙在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透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城墙上稀稀拉拉的火把如同鬼眼,隐约可见巡逻兵卒的身影。此地,便是河东叛军控制下的废弃军寨——黑石峪!
坞堡依山而建,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盘山石道通往正门。朱望蘅在距离坞堡尚有数里的一处背风土坳停下。神光收敛,她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神力长途奔袭,消耗巨大。怀中的生魂光团己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丙字地牢……在那边!”裴方指着坞堡西侧山壁下、一片灯火最为稀疏昏暗的区域,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那里以前是矿洞,后来改成了水牢和……关押重犯的死牢!守卫森严!”
朱望蘅目光如电,扫过坞堡。正门处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西侧山壁下的丙字地牢区域,只有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巡逻的兵卒也显得懈怠。但她的“眼”中,却看到那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重、粘稠的阴煞之气,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漩涡,与生死簿副页上裴母那个血点的气息如出一辙!那是死亡诅咒的核心!
“温也,手机给我!”朱望蘅沉声道。
温也赶紧将还在首播的手机递过去。朱望蘅接过,手指如飞,在屏幕上敲击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古老符文,同时将一缕微弱却精纯的神力注入手机。屏幕瞬间被一片流动的暗金色微光覆盖,首播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弹幕也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不断跳动的、冰冷的倒计时数字——距离子时正,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拿着!镜头对准地牢方向!无论看到什么,不准移开!首播间那些‘祈福’的力量,或许……是最后的屏障!”朱望蘅将手机塞回温也手中,语气凝重至极。
她又看向周小舟,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你的血,有用。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守住心神!”
最后,她看向裴方,眼神冰冷:“想救你娘,就拿出你画‘鬼鸢’时的那点狠劲来!引路!”
裴方浑身一颤,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疯狂,用力点头!
“走!”
朱望蘅低喝一声,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当先朝着丙字地牢那片阴煞漩涡潜行而去!周小舟紧随其后,裴方连滚爬爬地跟上。温也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稳住云台,将镜头牢牢锁定了那片黑暗中如同怪兽巨口的山壁入口。
地牢入口隐藏在几块嶙峋的巨石之后,只有两名抱着长矛、缩着脖子打盹的兵卒。朱望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指尖金芒微闪,两名兵卒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魂魄被暂时镇封。
一股混合着血腥、霉烂、排泄物和某种更深沉、更阴冷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猛地从地牢入口涌出!温也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首播画面里一片黑暗,只有入口深处隐约透出的、摇曳的昏黄灯光,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
朱望蘅毫不犹豫,一步踏入!周小舟和裴方强忍着恐惧跟上,温也咬着牙,硬着头皮将镜头探入黑暗。
地牢内部潮湿阴冷,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油腻的水珠。狭窄的通道两侧,是一个个用粗大木栅封死的牢房。大部分牢房空着,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只有零星几个牢房里,蜷缩着几个不形的黑影,发出微弱的呻吟,如同垂死的野兽。
越往里走,那股阴冷粘稠的死气就越发浓郁!通道深处,隐约传来铁链拖曳的哗啦声和……一种极其压抑、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哭泣声!
裴方身体猛地一僵,眼中血丝爆裂,死死盯着前方通道尽头那扇虚掩的、厚重的铁门!门缝里透出摇曳的、更为昏暗的灯光!丙字地牢的核心!他娘亲所在!
“娘……”裴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站住!”朱望蘅厉声喝止!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扇铁门,瞳孔收缩如针!
铁门之后,弥漫而出的不仅仅是裴母的绝望气息,更有一股极其阴冷、强大、带着浓浓恶意和……生死簿副页气息的波动!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在朱望蘅喝止裴方的瞬间——
轰隆!
那扇厚重的铁门猛地被一股巨力从里面撞开!门板如同纸糊般西分五裂!
一个高大、穿着暗紫色团花锦袍、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眼神如同毒蛇,阴冷地扫过朱望蘅三人,最后落在裴方身上。
“裴画师,本官等你多时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看来,还带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帮手?也好,省得本官再去寻那引动白虹的‘高人’了。”
此人,正是河东节度使判官——王铣!
在他身后,昏暗的牢房深处,一个枯瘦如柴、白发散乱的老妇人被铁链锁在墙上,头无力地垂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正是裴林氏!她的头顶上方,一个由浓稠死气凝聚成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沙漏虚影,正清晰地显示着——子时正,近在咫尺!沙漏的流沙,即将落尽!
更让朱望蘅心头剧震的是,王铣的左手,正托着一物——正是那张从铁牌中取出的生死簿副页!暗黄的纸页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而他的右手食指,正点在那标注着“裴林氏”的、深红蠕动的血点之上!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诅咒气息!
“判官王铣!”裴方目眦欲裂,嘶吼道,“放了我娘!”
“放?”王铣嗤笑一声,手指在生死簿副页上轻轻,那血点随之蠕动,裴林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本官费尽心思,才借得这‘阴司权柄’,岂能因你一言而废?时辰将至,她的命魂怨气,正是炼制‘百死瘟母鸢’的最佳引子!还有你们……”他阴冷的目光扫向朱望蘅,“一个身负异力的女子,一个血脉特殊的少年,一个手持‘妖镜’的丫头……你们的魂,也一并留下吧!正好为安大帅的‘幽冥鬼军’,再添几员猛将!”
话音未落,王铣眼中凶光爆射!
“敕!生死簿副,勾魂夺魄!怨煞为引,瘟母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