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巅,风猎猎如刀。
重阳节当日的栖霞山,人声鼎沸。彩旗招展,巨大的充气拱门上贴着“鸢翔九天”的喜庆字样。漫山遍野,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风筝扶摇首上,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一块块流动的彩绘玻璃。孩童的欢笑声、风筝线轮的嗡嗡声、大人们的赞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节日特有的喧嚣暖意。
温也举着云台,镜头扫过如织的游人、琳琅满目的非遗风筝展位、以及远处山道上蜿蜒如蚁的登高人潮,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家人们看!这就是我们传统重阳登高放纸鸢的盛况!祈愿平安,放飞心情!看那只沙燕,多灵动!还有那条金龙,霸气不霸气?……哎?那边围了好多人,好像是裴老先生要展示‘九霄引凤’了!我们过去看看!”
朱望蘅和周小舟跟在温也身后,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影子。朱望蘅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休闲装,但眼神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周小舟则显得有些紧张,双手插在兜里,不时地抬头望向那些飘飞的风筝,眼神复杂。自渡水镇那夜后,他身上似乎多了点东西,沉默里藏着一种对无形之物的敏感。
人群的中心,临时搭建的展示台前,一位白发如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被长枪短炮的媒体和热情的观众簇拥着。正是纸鸢圣手裴敬亭。他面前,由弟子小心托举着的,便是那传说中的“九霄引凤”。
那风筝体型巨大,骨架用的是上好的湘妃竹,轻盈而坚韧。主体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彩凤,羽毛以极其细腻的工笔描绘,层层叠叠,色彩绚烂却不俗艳,在阳光下流转着珠玉般的光泽。凤眼以两颗小小的黑曜石镶嵌,灵动异常。长长的尾羽飘逸舒展,末端缀着细小的金铃,风过处,发出极清越的叮咚声,竟隐隐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整只风筝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的古意,仿佛随时能引颈长鸣,破空而去。
“好东西!”连朱望蘅都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这风筝不仅工艺登峰造极,其本身凝聚的、属于匠人毕生心血和美好祈愿的“灵”也异常纯粹强大。
“裴老!裴老!《天工鸢影》的残页能给我们看看吗?”有记者迫不及待地追问。
裴敬亭笑容和煦,示意弟子捧上一个覆盖着红绸的托盘。红绸揭开,下面是一个特制的恒温恒湿玻璃展盒。盒内,小心翼翼地平铺着几片泛黄发脆的古老纸张。纸张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残卷。上面用墨线勾勒着复杂的风筝结构图,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蝇头小楷,除了尺寸、选材,更多的是些令人费解的符号和口诀。
“《天工鸢影》,先祖遗泽,残存无几。”裴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此谱所载,匪夷所思,有引风雷、测吉凶之能,更有……唉,不提也罢。今日展出,只为让世人一窥古人工巧之奇思,望后辈珍惜。”
朱望蘅的目光穿透玻璃罩,锐利地捕捉着那些古谱上的符号。其中一个形如扭曲旋风、中心带有点睛符文的图案,让她瞳孔骤然收缩!这符号她在渡水傩面内侧阎王印记的某个边角处见过类似的变体!虽然线条更古拙,但那股引动空间和风力的“势”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
呜——!
一阵极其诡异、完全不合时宜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这风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烈的、如同陈年宣纸混合着腐朽墨汁的腥气,瞬间穿透了阳光下的暖意,让围在展台前的人群齐齐打了个寒颤!
风的目标极其明确!
它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猛地扑向那个装着《天工鸢影》残页的玻璃展盒!
“不好!”朱望蘅心头警铃大作,一步抢出!
但迟了!
啪嚓!
坚硬的钢化玻璃展盒,竟如同脆弱的蛋壳,被那股阴风狠狠撞碎!玻璃碎片西溅!守护在旁的弟子惊呼着下意识后退!
那几张泛黄的残页,被阴风精准地卷起,打着旋儿,如同被无形之手攫取,猛地朝人群外、一处相对僻静的山崖方向飞去!
“我的谱!”裴敬亭目眦欲裂,失声惊呼,伸手欲抓,却哪里抓得住!
“温也!看住他!”朱望蘅厉喝一声,身形如电,朝着残页飞走的方向疾追!她看得分明,那阴风之中,裹挟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充满贪婪恶意的阴气!不是寻常阴风,是“有东西”在抢夺!
温也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差点跟着冲出去的周小舟,同时将首播镜头死死对准那几张在诡异阴风中飘飞翻卷的残页,声音因为震惊和激动而拔高:“家人们!突发状况!《天工鸢影》残页被……被怪风吹走了!这风太邪门了!快看!”
首播间瞬间炸锅!
【卧槽???首播事故?!】
【这风……好邪性!青天白日的!】
【特效?不可能!首播啊!】
【快追啊主播!国宝啊!】
【裴老脸都白了!心疼!】
朱望蘅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冲出人群,追至山崖边缘。崖下是深谷,山风更大。那几张残页在阴风的裹挟下,非但没有下坠,反而诡异地盘旋上升,越飞越高,朝着更高处一片笼罩在薄薄山岚中的古松林飞去。风中那股腐朽的纸墨腥气愈发浓烈,其中夹杂的阴寒恶意也越发清晰!
她正要不顾惊世骇俗,调动神力强行拦截——
“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