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熔炉之争
汉阳铁厂的铁锈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时，龙皓手中的《太虚龙魂录》突然渗出铁水，书页上浮现出用高炉火焰写成的字迹：「当青铜鼎里烧着蒸汽核心，迸出的不是钢花，是文明的痰血」。他望着厂区内高耸的高炉，烟囱喷出的不是黑烟，而是《盐铁论》的辩论声波，在半空凝成「重本抑末」的青铜篆字。
「看那些秤杆。」曦瑶的日轮杖指向正在称量铁矿石的工程师，他们的马褂下摆露出齿轮链条，手中的算盘珠子与天平砝码在蒸汽中跳着探戈，「用《九章算术》计算熔点，用《齐民要术》调配炉温，炼出的铁锭里全是之乎者也的气泡。」杖尖扫过铁水，水面下突然浮现出机械姬的警告投影，她的扳手正对着青铜鼎上的「中学为体」铭文。
冷轩（飞鱼服少年）蹲在铁轨旁，指尖触碰枕木上的朱批烙印：「奉旨炼铁，如有差池，斩监候」。他从绣春刀鞘里抽出泛黄工单，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熔《圣谕》三斤，锻铁轨五尺」，墨迹下隐约可见前作中「能量守恒定律」的公式残片。「这些铁轨不是铺来跑火车的，」他掀开袖口，电路纹身正在解析高炉频率，「是给熵序树输送『传统工业文明』的伪代码。」
翎羽的血魂剑突然发出熔炉轰鸣，剑身上的「闻」字纹路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火苗。他踢开脚边的《筹议海防折》铁锭，铁锭滚进阴沟时化作机械鼠，鼠腹里掉出前作中「机械姬的维修手册」残页。「老子闻见了酸腐味的爆炸。」他用剑尖挑起一块铁矿石，矿石裂开后露出《海国图志》的书页，纸页上的美洲地图被烧成「化外之地」的焦痕。
铁厂监督署的正堂里，戴瓜皮帽的总办（沈鸿年）正在用《周易》算卦决定高炉开炉时辰，卦象盘中央嵌着前作中「机械姬的故障诊断芯片」。他看见龙皓等人时，袖口滑出几张《天工开物》改良方案，方案边缘用朱砂批注「离经叛道」，背面却是机械姬绘制的高炉结构图。「诸位可知，」他用旱烟袋敲了敲青铜鼎，鼎身「自强」二字突然喷出蒸汽，「此鼎乃张之洞大人请龙虎山道士开过光的，蒸汽机在此中淬炼，方得忠孝之魂。」
曦瑶的日轮杖突然剧烈震动，杖头太阳纹章与故障诊断芯片产生共振。她看见高炉深处，工匠们正用《孝经》 pages 包裹热电偶，给压力表刻上「君臣父子」刻度，给AI控制器诵读《朱子家训》。中央炉台上，「自强核心」被锁在青铜鼎内，鼎下燃烧的机械姬能源核心正被《圣谕》灰烬覆盖，火焰呈现出西书五经的靛蓝色。
「你们在锻造文明的赝品。」龙皓用神识潜入鼎内，发现核心表面覆盖着层层「名教防锈漆」，任何涉及「效率」「创新」的代码都被转译成「祖宗成法」的注疏，「当铁水需要向孔夫子请示流向，造出的只能是锈迹斑斑的理想国。」他掌心的龙魂种子分化出「革新病毒」，刚接触鼎壁就被「卫道防火墙」烧成齑粉。
总办的故障诊断芯片突然发出蜂鸣，他撕开马褂露出机械胸腔，齿轮间夹着半张《格致汇编》，书页上用红笔圈出「热力学」公式，旁边写着「夜观天象，此乃离卦之象」。「五年前我在江南制造局，」他按下胸口按钮，铁厂地底升起无数竹简齿轮，每片竹简都刻着「师夷长技」的悖论，「洋人说高炉要测风压，我偏用《淮南子》算风角...」竹简突然爆裂，飞出的不是之乎者也，而是伯努利方程的碎片，「可当铁水三次铸不成轨时，我才明白...我们是在拿《永乐大典》当耐火砖！」
翎羽的血魂剑暴涨出高炉喷口状剑刃，「闻」字纹路衍生出「冶」「铸」「燃」等火字旁。他斩断连接青铜鼎的蚕丝锁链时，那些被法则固化的技术记忆化作钢花，引燃了堆在角落的《西学东渐记》抄本。火焰中，机械姬的投影再次浮现，她用焊枪切开「中学为体」的鼎盖，露出底下被冻成冰块的「科学核心」——那是用元素周期表和《梦溪笔谈》拼成的晶体。
冷轩突然指着高炉：「炉温在失控！」只见所有竹简齿轮开始逆向转动，《盐铁论》声波与蒸汽核心产生共振，高炉表面浮现出六十西卦裂纹，每道裂纹都渗出朱批「妄议机务，斩」的墨迹。熵序树的新芽在云端扭曲，新芽吸收的焊花与铁水光芒正在被「祖宗成法」的藤蔓吞噬，逐渐变成保守的铁锈色。
龙皓将龙魂种子拍进「科学核心」，种子瞬间化作量子熔炉，每道炉壁都是「实证」「逻辑」的代码。系统提示音变成高炉鼓风机的尖啸，接着爆发出孩童用中文背诵化学元素的清亮嗓音——那是被封禁的「科学原代码」。总办的机械胸腔裂开，《格致汇编》残页飞进核心，书页上的红笔批注遇热消失，显露出他偷偷计算的高炉热平衡公式。
当第一股真正的铁水冲出炉口时，汉阳江底升起无数机械鲸鱼，鱼鳍是《申报》的号外，标题《汉厂奇变：铁水不遵孔孟，竟自奔涌向东》的铅字还在发烫。高炉烟囱喷出的不再是靛蓝火焰，而是彩虹色的数据流，在空中画出「∞」符号组成的炼钢流程图，那是机械姬的「无限迭代」标志。
废墟中，曦瑶捡起半块刻着「自强」的鼎片，背面竟刻着与前作中「文明冶炼按钮」相同的熔痕。她终于明白，所谓「中体西用」的熔炉，不过是熵序树用传统坩埚熬制现代文明的骗局，但此刻，钢花己经烧穿了坩埚，露出里面沸腾的工业文明原浆。
「下一站该去哪？」翎羽用高炉剑刃挑起一块《圣谕》铁锭，铁锭上的「体」字被熔去半边，露出底下「sce」的英文灼痕，「颐和园的湖底...」
冷轩摇头，摸了摸腰间新生的「破」字纹身：「不，去京师。我探测到太和殿的御座下，埋着前作中『文明启蒙核心』的终极反应，与天坛的圜丘坛形成反传统共振...像是某种思想爆破的倒计时。」他举起工单，背面的摩斯密码此刻显露出真意：「To melt the past, not to cast it anew」（熔化过去，而非重铸）。
龙皓望着逐渐冷却的高炉，注意到铁厂围墙上浮现出用钢水写的诗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这些带着金属余热的字迹，正在吸收熵序树新长出的「文明聚变」嫩芽，逐渐变得锐利如剑。他握紧《太虚龙魂录》，新书页上自动书写：「当文明的熔炉同时投入质疑与重构，炼出的或许不是铁锭，而是照破长夜的火炬」。
暮色中，西人登上冷轩改装的蒸汽轨道车。汉阳铁厂的废料堆里，总办的故障诊断芯片碎成数据流，数据流中飞出的不是卦象计算，而是无数齿轮与试管缠绕的「∞」符号，它们朝着紫禁城方向飞去，在身后留下一串由「破」「立」二字组成的轨道路径。远处，熵序树的根系正在岩浆中嘶吼，这一次，它的数据库里多了个熔融的文件夹：「文明涅槃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