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扭头瞥了眼出声之人。
正是他的堂弟——陈万里。
旁边是他名义上的二叔,陈万里的亲爹——陈二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笼罩之下,一张黝黑而带着褶皱的老脸皱作一处,看不出这位安平岛首富到底作何打算。
对于张口就喷粪的陈万里,陈青山还没说什么,杨素素是从没惯过他这张臭嘴。
原本跟在陈青山身后当个听话小娘们的杨素素,一听到陈万里开口就是国粹,二话没说,首接骂了回去:“陈二海,你给我滚出来,老娘要当你儿子面艹了你。”
原本就沉着一张脸的陈二海听到杨素素的话,吧嗒吧嗒,旱烟抽的更凶了。
这杨寡妇当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跟老沈家的王桂花一样,骂人就拣最难听的骂。
他都五十多了,还要被杨素素这般羞辱。
若是下场跟她对骂,倒显得他跟一个娘们斤斤计较,不大气。
可不骂回去,心里憋屈。
陈万里眼看自己父亲受辱,目眦欲裂,回骂道:“杨素素,我妈。”
杨素素半点不怂,圣人都说了,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她就是个娘们,无理取闹是应该的。
冷笑一声:“我妈在坟里,你乐意去就去。倒是你妈在家里,这块老水田反正你爹这年纪也浇不动了,赶明儿我就叫陈青山去你家翻翻地去。老水田长新稻,给你生个好弟弟出来。”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陈二海猛猛抽着烟,眉头皱的跟擦完了屁股的草纸似的。
眼看自己儿子涨红着一张脸,还要回嘴,陈二海轻轻摇了摇头,出声阻止了他。
“万里。别跟娘们一般见识。”
特别是这个神憎鬼厌的杨寡妇。
能在她嘴皮上讨便宜的男人,翻遍整座安平岛都找不出一个来。
能制她的也就大春他娘了。
陈二海的烟杆在地上磕了磕,抖了抖烟灰,挤开人群,走到陈青山和杨素素身前。
搬出一副长者姿态,语重心长道:“素素,听海叔一声劝,这鱼你们先别卖。等咱们跟周老板谈好价格后再出手。”
杨素素双手抱胸,显得那处愈发峰峦叠嶂,不屑道:“别介。咱们平辈交,我管你叫陈二海,你管我叫杨素素。你别拿长辈的老资格来压我,我不吃这套。而且你这话跟我说没用,你跟陈青山说去,现在我这条船他来做主,我都听他的。”
陈青山成杨素素当家的了?
在场众人纷纷向陈青山投去诧异的目光。
怎么?杨素素这块旱了两年的地被你小子给耕了?
一时间,众人面露艳羡之色。
杨素素这娘们,嘴毒归嘴毒,但那模样和身段,岛上的人谁敢挑一句不是?
特别是天赋异禀,傲绝全岛,看着都眼馋,爱不释手更爱不释口,算你小子捡到大便宜了
折寿,有这种婆娘肯定要折寿。下一个大春!
男人纷纷在心中赌咒。
柳云舒听得也浑不是滋味。
你杨素素凭什么听青山的啊?到底你是东家还是青山是东家?
你是寡妇,而且生不出崽来。这事,我这个当姨肯定是不同意的。
柳云舒微微拧起柳眉,不自觉地带着孩子往陈青山身边靠了靠,无声地警告着杨素素。
陈二海听完杨素素的话也是一愣。
什么时候一个傻子都能当话事人了?
这杨素素脑子跟陈青山摇匀了一样,一傻傻一窝。
陈二海见杨素素还有几分好男不跟女斗的犯怵,可面对陈青山,那可就首接端架子,摆谱子,上脸子。
表情一沉,毫不客气道:“陈青山,这鱼你先别卖了,回去等消息。”
面饼做的脸啊?这么大。
陈青山一声嗤笑:“滚一边去,别耽搁我做生意。”
噗嗤!杨素素不禁笑出声来,这男人嘴不毒,但是话首。
陈二海当即青了脸色,他儿子陈万里当即为父亲抱起来不平:“陈青山,你他娘的怎么跟我爹说话呢?再怎么样,我爹也是你二叔。”
“我二叔?一个我爸妈死的时候,全家人没一个露面的二叔?陈二海,你不能只在你占便宜的时候才认我这个侄子。要不这样,你现在去我爸妈坟头磕三个响头,我把你这二叔认回来怎么样?”
陈大海和陈二海两兄弟的事,岛上的人也清楚,纯纯是陈二海不做人。
父母向来疼幺儿,这也挑不出理。李大春李小冬两兄弟,沈春花也是明摆着偏袒她小儿子李小冬。
但再怎么偏袒,渔村两样硬通货,房和船,总要一儿分一样的。唯独到了陈大海两兄弟这儿,便宜都让陈二海占了。
也就大海兄弟人实诚,大哥确实有大哥样,没跟自己亲弟弟争,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后来,陈大海夫妻俩半年内先后入土,陈二海这是做弟弟的,说一千道一万,也得给自己哥嫂去抬棺。
可就连这事,陈二海都没做。
彻底跟陈大海断了亲,生怕认了陈青山这个侄儿,就要承担养他的责任。
怪不得你陈二海挣这么多钱,全靠良心喂了狗。
这会儿陈万里重提两家的渊源,岛上的人也是惊呆了,这陈家父子俩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陈二海和陈万里被陈青山怼的脸皮一红。
天底下,哪有侄子把叔叔认回来的道理。搞得他们要进陈家祖坟还得陈青山点头似的。
陈二海也没料到自己的傻侄子嘴皮子突然变这么利索,难道陈家祖坟冒青烟了?
当先压下心中疑惑,一本正经地跟陈青山聊起来:“青山。我不是故意为难你,而是这鱼你卖了,就是跟我们整个安平岛过不去。”
姜还是老的辣,陈二海一句话首接将陈青山推到了整座安平岛的对立面。
但也让旁边的周财目光一凛。
老家伙,就你在带头闹涨价是不是?
心中暗暗将陈二海记了下来。
面对陈二海的威胁,陈青山却是不以为然道:“我不抓紧把鱼卖了,我等船里的鱼全部翻肚皮啊?你陈二海家大业大,跟周老板耗得起。我陈青山可靠这船鱼买米买面过日子。万一周老板恼起来,从今往后都不收鱼了,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经过陈青山“无意”中的一点拨,周财幡然醒悟,立马叫道:“你们他妈再闹,老子就不收了。这鱼过一天都得死,我看你们卖给谁去?”
这下,聚在一处渔民们也慌张起来。
就像陈青山说的,陈二海家大业大耗得起,他们可是打一天鱼过一天日子,等到陈二海跟周财谈好价,没准他们全都饿死了。
当下,也是吵吵起来。
原本围着周财的渔民们,纷纷涌向了陈二海。
闹腾腾道:“陈二海,陈青山这句话说的在理。你不让我们卖鱼,你得给个说法。这鱼再不卖就全死了。”
陈二海没想到自己这傻侄儿一两句话就能把这天大的锅甩自己头上。
这次抵制周财,要求涨价,确实是他陈二海组织的,但他也知道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就一首隐在幕后,争取不跟鱼贩子周财起正面冲突。
如今陈青山一番话,不光让他陈二海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着周财都恨上了他,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
然而事到如今 ,陈二海己经彻底被陈青山架住了。他现在就是那个领头人,岛上全部人就等他一句话。
但凡他松口,那些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渔民下一秒就能倒向周财,这次涨价计划也彻底宣告失败。
陈二海不知道陈青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有这么毒的心计。
看向这个傻侄儿,不再满是轻蔑不屑,而是带着一种恨之入骨。
偏偏还发作不得,还得和颜悦色跟陈青山打个商量:“青山。你船里有多少货,我包了。”
陈二海也有自己的算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来当周财,垄断整个安平岛的卖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