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唐老师好
晨风吹起江心月的长发，衣角和裙裾翻飞。
金色的阳光，映照在她的眼眸。
这样清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并非江心月独有。
唐一敖在勒格阿依、小朵儿等人身上，同样能看到。
巍峨的高山和蜿蜒的河流，哺育了一群淳朴善良的人民。
江心月的知恩图报、拾金不昧、乐于助人等优秀品质，都能寻到根源。
“一敖，你快看，我的家乡好美。”江心月指着远处的山岚。
“小月儿，你也好美。”唐一敖不禁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呢？”江心月的脸唰的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
唐一敖暗自惊讶，居然情不自禁，说出这种话，太轻佻了。
与江心月做了快两年同学，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可以这么好看。
山坡上的花草，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鸟儿在林间跳跃，叽叽喳喳地歌唱。
江心月把各种野花野果，指给唐一敖辨认。
“那个红白相间的花，叫做紫云英，种子可以榨油。”
“红色的果子叫蛇莓，吃着没什么味道，但吃多了会中毒。”
“黄色的叫刺梨，直接吃特别酸，一般拿来泡水喝，听说维C含量很高。”
……
唐一敖听得一头雾水，只能不停点头。
“小月儿，你好厉害，懂得真多。”
江心月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喜欢丁香花吗？怎么一点花卉知识都没有？”
唐一敖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愧疚之情，不断上涌。
那个谎言，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逗你的，这些都是小野花，你不认识很正常。”江心月发出咯咯的欢笑。
唐一敖的脑海中，浮现出雨巷里手捧丁香的少女，挥之不去。
山间的云雾散去，草上的露水凝干。
村庄里人家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
几声低沉的牛哞，在山谷里回荡。
太阳完全升起来，两人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踏上下山的路。
江心月步子欢快，脑后的马尾辫一跳一跳，口中哼唱着富有地方特色的歌谣。
彝乡吹来了，多美的春天。
布谷声声叫，多么惹人醉。
云上的村庄，好像一幅画。
云里还有云，山外还有山。
……
路过山上的人家，孩子们看到江心月，都跑出来同她打招呼，欢喜地叫着小月姐。
阿果没有说谎，她真的特别受男孩子欢迎。
村里人热情好客，看到江心月身后的唐一敖，提着啤酒就来了。
唐一敖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
不知不觉，他们身后跟了一大群孩子，浩浩荡荡地向山下走去。
洪亮的歌声，直冲云霄。
我在大山里，你们在哪里？
我还在等你，我不会哭泣。
我们来这里，我们爱这里。
我已爱上你，我不愿离去。
……
回到家里，谢阿婆已经做好了早饭。
谢阿公提着酒壶，笑眯眯地问：“小伙子，喝点还魂酒？”
唐一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阿公，不来了，来不了了。”
几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如临大敌一般，围着阿果打听唐一敖的身份。
阿果流着两道鼻涕，扼腕叹息。
“都散了吧，你们没指望了。”
“小月姐去了城里上学，心已经不在咱们这里。”
“这大哥看着倒也一表人才，只要他能好好对小月姐，我们还是忍痛放手吧！”
人传人，话传话，很快就变了味。
孩子们都说江心月将来要嫁到城里去，以后再也不回百花村。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小朵儿叉着腰，气鼓鼓地说：“少胡说八道，小月姐才不会离开村子。”
阿果的妈妈听他乱造谣，抄起扫帚又冲了出来。
吓得阿果撒丫子就跑，一头撞在勒格阿依怀里。
“阿依老师好。”孩子们一齐问好。
勒格阿依把江心月叫出来，嘀嘀咕咕了一阵。
江心月笑着直点头，时不时扫一眼唐一敖。
过了一会儿，她来对唐一敖说：“阿依姐想请你帮个忙。”
唐一敖放下饭碗，疑惑道：“我能帮什么忙？”
原来，勒格阿依听说唐一敖是个音乐才子，想请他教孩子们唱几首歌。
希望小学条件艰苦，几个支教老师都五音不全。
课程表上的音乐课，一般都成了自由活动。
大家多学点歌曲，丰富一下娱乐生活，免得天天在小朵儿面前哼《世上只有妈妈好》。
现在是假期，学生们凑不全，就让唐一敖教小朵儿和阿果等人唱，开学以后再由他们教给其他人。
“帮帮忙吧，别让他们以后跟我一样，被人嘲笑老土。”江心月眨巴着眼睛请求。
“这倒是问题不大，可惜没带乐器。”唐一敖有些遗憾，不然就能给这些孩子秀一把吉他。
小朵儿和阿果等孩子，从阿依老师那里得知消息，都格外兴奋。
比起枯燥的语文课和数学课，音乐课实在太有趣了。
一群小调皮冲进院子，对着唐一敖深鞠一躬：“唐老师好！”
“唐老师？”唐一敖对这个称呼感到十分新奇，瞥了江心月一眼。
“是阿依姐让他们这么叫的，你给他们上音乐课，你就是唐老师。”江心月笑着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在村子里，不论学生还是家长，对老师都非常尊敬。
这个职业，也是无数孩子的梦想。
可是这么神圣的称呼，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了。
唐一敖带着孩子们去了学校的操场，大家在地上围坐成一圈。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教什么歌。
传世一百多年，深入人心，经久不衰。
如果中文歌的歌词有天花板，只能是这一首。
孩子们充满期待，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唐老师。
唐一敖听得心花怒放，看着孩子们真诚的眼神，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他更深刻地理解了勒格阿依等支教老师，难怪条件如此艰苦，也能甘之如饴。
写完歌词，唐一敖找了找调，先给大家演唱一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歌声飘出学校，回荡在大山之间。
被奔腾的河流，带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