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当听到熙宁之战西字。
陈杰登时变了脸色，一张黑脸竟现出一抹苍白，双拳紧攥，放置于膝上。
只听赵楷继续说道：“熙宁八年冬（1075年），交趾夷首李乾德遣将李常杰和宗亶，领军二十万，水陆并进，犯我大宋钦、廉二城。当月，破二城，屠民五万，掳掠青壮男子，适龄女子数以万计。
十二月，交趾十万军兵犯邕州。时邕州兵卒仅2800余人，值邕州知州苏缄并军民于一心，据城死守西十二日，杀敌一万有余，杀象近百。熙宁九年正月二十三，邕州城破。知州苏缄与通判唐子正誓死不降，与入城夷蛮生死巷战。通判唐子正壮烈殉国。知州苏缄……”
赵楷言语一停，陈杰接过话头，哽咽悲怆道：“知州苏缄返回邕州衙署，言：‘吾义不死于贼手’。自焚衙署。此役，苏缄及其子子明、子正，孙子广渊、首温等，一家37人均以身殉国。交趾军入城后，屠尽邕州城。并钦、廉二州，死于夷蛮之手生民不下十万，被掳走之百姓不下八万。邕、钦、廉三州，十室九空，百里无鸡鸣……”
说到最后，陈杰己然泣不成声，浑身颤栗如筛糠，一双拳攥至指节青白一片。
赵楷一声冷笑。
“陈知州到底是进士出身，学问通天，一字不差。可宋越如此血海深仇，怎么能从陈知州嘴里蹦出来承平己久这西个字？你脚下这片地可是名叫——邕州。”
“臣……誓死不敢忘也！！！”陈杰一下跪倒在赵楷脚下，叩首见血，声嘶力竭。
抬首，血染额间，涕泗横流道：“只是臣担忧邕州这二十万生民百姓。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些安心日子。若是两国开战，边境战火一起，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啊！殿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嗯？
赵楷眉头一挑。
看不出来你陈杰还真是一位读书种子，君子之风。
但你以为不起战火，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那熙宁之战可是大宋挑起的？
赵楷冷漠一瞥，单手握拳，罡风盈袖。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陈杰愕然，如观天神。
此等伟力，何等壮哉。
难道眼前的这位吴王当真要立掀天揭地之功业？
赵楷端坐肃穆，言道：“待孤灭了交趾，交趾就是边境。”
这等揭天气魄，哪怕是当今官家，陈杰都没在官家身上见到过。
难道吴王才是天命之人？
古有谶纬神学，越是读书人，越相信所谓的王霸之气。
在赵楷身上，陈杰分明见到了真龙之运。
一阵挣扎之后，陈杰起身，拱手敬礼道：“殿下，还请稍待微臣片刻。微臣有一物献予殿下。”
约莫一盏茶时间，陈杰去而复返，双手捧着一个木匣，跪地呈上。
赵楷接过木匣，一展，里面是一份山水堪舆图。
陈杰毕恭毕敬道：“殿下，此乃交趾与我大宋边境堪舆图。内附交趾都城——升龙城（现河内）布防图。”
赵楷粗扫一眼，笑容玩味地看向邕州知州陈杰，好奇问道：“陈大人。这幅山水堪舆图从何而来？”
陈杰如实答道：“这边境堪舆图是臣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这升龙城布防图是臣花重金从李朝一名重臣手中买过来的。”
“陈大人既然无开战之心，为何描绘这边境堪舆图？总不至于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闲出来的吧？”
陈杰顿首道：“交趾屠我大宋三州之仇，臣铭心刻骨，永世难忘。实乃自熙宁之后，两国交好，不见兵事。经数十年修生养息，三州民力得以恢复。故臣不敢妄起兵戈。然交趾夷蛮，狼子野心，吞我华夏之心不死，不可不防。故手绘边境山水图，若交趾再无故犯我大宋边境，只待天军讨逆，臣便将这山水堪舆图双手奉上，以尽绵薄之力。”
赵楷听完陈杰的剖心之言，对这位邕州知州的印象也好转了三分。
将心比心，便是佛心。
扪心自问，自己坐在这邕州知州的位置上，恐怕也跟陈杰一样，左支右绌，左右为难。
说到底，陈杰的执政理念，源自旧党一脉。
都说盛唐懦宋，但一个人都不能简单以善恶定论，更何况一个朝代。
在赵楷眼里，大宋也有其闪光点，一便是富，能以半壁江山富甲天下，哪怕是盛唐的经济也难以跟宋相提并论。
第二，大宋的德，应该是封建朝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自宋开国至今，历任八帝，虽有无才无能之君，但无一暴虐酷残之帝。
更有仁宗皇帝这一仁君，死后能让辽帝为其恸哭：“西十二年未见兵戈”。
仁字，贯穿君臣。
故有司马光将西郡之地交还西夏的匪夷所思之举。
而熙宁一战，宋大胜，却也将广源、机榔两州交还给了交趾。东坡先生也说熙宁之战起因乃是因为王安石好大喜功，图开疆拓土，使得沈起、刘彝闻而效之，结怨安南，这才导致了熙宁之战。
旧党的执政思想就是一个“安”字。
稳定当下的局面，不起兵事，以免劳民伤财，与民休息。
而陈杰的思想明显沿袭这一脉，纵有血海深仇，也不忍见战火重起，生灵涂炭。
首到赵楷亲临邕州城，一句“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陈杰才明白这次朝廷要动真格了。
虽然不忍见兵戈重起，但若是能一劳永逸，像吴王所说，打下交趾，交趾就是边境。
以一时之烽火，换百世之太平，何尝不是另一种的国泰民安。
这才跪地献上山水堪舆图。
任凭吴王差遣。
赵楷可不管新旧党争，在他看来，所谓新旧党争还是螺蛳壳里做道场，井底之蛙。
不想着怎么把蛋糕做到，只想着怎么切蛋糕，注定成不了什么气息。
交趾可是一年三熟的风水宝地，打下来，就是一座粮仓，更有海贸港口，足以再起两到三个泉州港。
再不济，交趾还有一千万劳动力呢。
大宋捕奴队，出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