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渊用餐巾擦擦嘴,姿态完美,指指远处,微笑回应道:“早上好,你的花我已经带过来了。”
喻景行顺着那一方向望去,花正完完整整装进花瓶中,参差错落有致,色彩协调一致,同原先刚送来的样子,近乎一模一样。
谁有如此耐心与兴致,将其一一复原,一目了然。
“辛苦宋副官啦。”喻景行将视线移回餐桌,人一大早便带着东西辛辛苦苦运过来,其麻烦性不言而喻,嘴甜一点也是应该的。
宋子渊食指推推镜框,依旧笑容端庄,深藏功与名。
褚宏猛地将脑袋凑了过来,挡住宋子渊大半张脸,也邀功道:“还有你的厨房,我也一起运过来了哦。”
“我和阿雪带的衣服饰品。”顾寒英也见缝插针补充了这一句。
“都辛苦啦,下午给你们煮奶茶好不好。”
既然四人都帮了此等大忙,喻景行刚好趁此机会,把先前预备的奶茶提上日程来。
“下午要上班,晚上喝。”程稚雪一口气喝完整杯豆浆,终于有空加入了这场对话。
喻景行待宏叔将椅子从桌底移出,边坐边问:“什么时候喝都行,不过你们不是住在酒店吗。”
“褚宏和我都是副官,理论上来说,要一直呆在元帅身边,随时听候命令。”宋子渊一番解释,回答了这一问题。
“随时听令?听起来像是某种邪恶的二十四小时工作制。”
听到这个词,喻景行便忍不住投去同情的目光,感同身受,已经能想象到凌晨三点收到上司电话的惨状了。
“每个月大概有二十九天会不太想活,但三十号的工资一到,就感觉元帅离了我不行,我这样一个出色的员工,不能抛弃他于困顿之中。”
褚宏拳头抵着胸口,头高扬,语气夸张又情感,一看就知是个演戏的好苗子。
“谁离了谁不行。”陆少钦语音骤然响起。
惊得褚宏连忙将手缩回桌底,正色凛然反口道:“我离不开您啊,元帅。你是海湾的灯塔,引路的旗帜,帝国的信仰。啊,元帅。”
赞扬的话语张口就来,陆少钦轻叹一声,只觉得不成器。
早餐时间就在此般说说笑笑间结束了,越衡理理袖口,确认着装整齐后,唤住了青年:“小柏,去庄园逛吗。”
原本便好奇青柏酒究竟从何处生产,如今恰好碰上这种机会,喻景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分外期待起这一行程来。
说是逛庄园,实则更贴近于直接去逛酒窖了。
秋,葡萄已收完果实,回归平淡绿意,喻景行望着绵延数里的绿原,胸中畅怀。
干燥的酒窖内,湿度计与温度计正无声工作,整齐横放着数人高的酿酒木桶,每一只都被挂了小木板。
凑近一看,手写的花体字飘逸灵巧,记录着每一桶的具体酿造日期。每一只桶都装有金属接口,便于酒液的检测取用。
木桶纹理清晰,沉淀着岁月的气息,喻景行抚摸着表面,扭头兴奋地问道:“这是那种橡木酿酒桶吧。”
越衡举着酒杯,打开龙头,等待着涓涓细流的酒液填满一整只玻璃杯。
“不是哦,是柏木筒。”男人将杯子稳稳递至喻景行面前,纠正了错误猜测。
酒液满得近乎要溢了出来,水的表面张力勉强支撑着这一平衡,喻景行不觉得自已有这么稳定的手。
只得先将脑袋凑了过去,嘴唇轻轻贴住杯缘,啜了一小口。
酒液润湿了干燥的唇瓣,沾上一点水色,青年低头间,未经打理的墨色发丝乖巧地呆着,偶有一两根不够听话的,也只是蹭过脸颊。
从越衡这个视角望去,青年边喝酒,边抬眼认真听他说话,眼睛又圆又亮,琥珀珠被酒窖的暖光一照,更显清透,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心也柔软着化成了水。
酒液浓郁醇香,怎么尝也不会厌,喝了两口,水位线终于下降至安全位置,青年抬起脑袋,接走了酒杯,越衡只觉得有点可惜。
被纠正了,也丝毫不减其好奇心,喻景行深感青柏酒之风味独特,忍不住夸赞:“这么完美的酒,应该很受欢迎吧。”
这句夸赞属实夸至了越衡心坎上,少时便花了大部分假期时光,用在参与酿酒工作上,成年后更是从长辈那,一手接管了这份基业,青柏酒与酒馆可以说是他的心血所在。
“那当然,青柏酒历史悠久,可是银林星的特产之一,只是…”想到目前的麻烦状况,越衡只觉得无可奈何,骄傲的笑意都减淡了不少。
“只是?”听出未尽话语中的低落之意,喻景行看着他二哥,关切道:“说说吧,倾诉出来心情会好上许多。”
“而且,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忙呢?”他俏皮地歪歪头,语气半哄人,半玩笑。
哪怕知道青年只是哄着他,不愿他太过忧虑,大概率没可能真正帮得上忙,但自家弟弟愿意提供这一份安慰,也足以让越衡心中不安褪去许多了。
“只是这些日子,青柏酒的销量都很一般,根据市场调查发现,大家现在更偏爱市面上另一款枫糖酒一点。”
既已经开了个话头,越衡再不能克制了,将家中面临的困境,一五一十讲予喻景行听。
“青柏酒虽好,成本也相应的不算低,且青柏酒追求层层递进的风味,刚入口可能较为平淡,但越喝越妙,需要人保持耐心细细品味,许多人尝了第一口便不愿再多试了。”
“凌家那款枫糖浆更好入口,甜度更高,价格也更为划算,从原先的不知名小酒,慢慢发展扩张,到现在与我们平起平坐。”
“虽说家里不只卖酒,就算靠别的产业,也足够了,但倘若真让传承这么多年的青柏酒,就这么败在我手里,那也太糟糕了。”
将胸中郁结全部倾泻吐露,越衡只觉得胸口畅快多了,酒窖氧气并不多,待久了对身体终归是不好,他转过身子,准备带喻景行原路返回。
然而青年一时站那儿,似是在沉思,并未跟上他离开的步伐。
就当越衡准备开口唤醒他时,青年眼睛一亮,突然张口道:“我大概有法子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