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顶的水晶灯熠熠闪着,给万事万物都镀上金色细碎闪光,香味在空气中交锋,既是宴会,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名利场。
深呼吸,柳通海只觉身心愉悦,这是金钱与权力堆积起的繁荣,柳家的未来将在此改写。
他已派人打听了,这场宴会即将出席的大人物们都已列在名单上,早早记了信息,只盼今日能同他们聊上三两句。
但在此之前,还得向那位六皇子问个好,免得他又多心。
“祁瑛殿下安。”
柳通海扬起笑容,脱下帽子,右手握住帽檐中央,上身略微前倾,向他行了个标准的脱帽礼。
金发少年只是略微颔首,勉强算做回应,身体丝毫不动。
“您这么忙还得来参加宴会,真是辛苦您了。”没得到回话,柳通海也不觉奇怪,这位真实性格就如此,又另找了话题。
这吹捧的确起了效果,但比他预料的反应,要激烈许多。
祁瑛冷笑一声,讥讽道:“若你们柳家上次成功同陆少钦联姻,送了人至他身边,我也不至于要亲自盯着这场宴会了。”
嘁,祁瑛这话骗骗他还行,自已可是清清楚楚明白,这场宴会主角可不是陆少钦,分明就是表面借口离开帝都基地,实则掌握边境大半军权的越恒。
就算没了陆少钦,他祁瑛还是得老老实实来参加,软磨硬泡哄得越恒欢心,这脾气也就对自已使使了。
但终是拿人做倚仗,柳通海也不能拂人面子,只得装傻充愣:“是是是,怪我太溺爱家中那些孩子们了,宠得他们是不知天地高低,联姻这种大事也敢哭闹着不去了。”
“殿下,您最受陛下疼爱了,最是能明白作为一位父亲的难处的。”
终究是过去的事了,祁瑛也就骂他一两句解解气,何况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我记着今日随你来的,是那位A级安抚精神力的小儿子吧。”男人话风一转,忽地又转到了柳流云身上,柳通海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同上次一模一样。
“他去多同越恒说上两句,哄得他开心了,许就愿意暗中支持我了,你觉得我这建议怎么样?”
柳通海的确有想法,也的确想让他那小儿子能在今日宴会,顺利搭上贵人的桥,保住柳家百年荣华富贵,但越恒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越少帅平日里不近女…男…不近人色,流云就算是只想要聊上两句,怕也是难啊。”
柳通海被惊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换了好几个形容词,才将意思完整表达了出来。
祁瑛却是不以为然:“我给你出个主意。”
这位又有什么歪主意了,柳通海不觉得会有用,但又不得不听:“您说。”
“柳流云举着酒,因醉意而步伐不稳,倒在越恒怀中,酒液全倾洒在了越恒衣襟上。”
“为将功补过,他主动提出陪同越恒去更换衣物,衣帽间私密狭窄,酒香四溢,气氛暧昧,两人……”
“殿下!”故事已经发展到离谱的程度了,不顾礼貌,柳通海要低声在此喝止,不愿再多听。
美好爱情故事被迫终止,这可是由他母妃真实经历改编而来的,这人竟这般不识货,祁瑛冷哼一声,转头自顾自喝起了酒。
柳通海也只得跟着开喝,三杯下肚,连带着步伐都浮了起来,似乎在人群中瞥见了喻景行的身影。
青年端正立在那,远远望着,就是棵沉稳长青的柏树,越怀远眼睛都了。
“真好……”他清清嗓子,试图多夸两句,然而终是哽咽着,没忍住泪。
“舅舅,今天是大日子,您看看我这身衣服还妥帖吗。”
长辈的悲喜交加他都看在眼里,喻景行不忍见他如此神伤,连忙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其心情换一换。
被这么一问,越怀远下意识停了杂思,细细扫视每一处,就算只有一丝褶皱,也要将其抚平,不留任何缺陷。
其余首饰早早戴上了,周宏在一旁站候,端着那只丝绒盒子,只等添上这最后一只胸针了。
沈泽兰拈起胸针,挥挥手,周宏立刻得令,留出来独属于这三人的亲密时刻。
胸针被别在了左胸衣襟上,隔着柔软的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平稳规律的心跳,无一不在彰显着青年的生机活力。
垂眸,水平别着琥珀胸针,抬眼,长辈噙着一抹笑容,喻景行只觉此刻美好得像幻梦。
门层层叠叠,喻景行在心中默数着。
第一道门,宏叔身着黑色燕尾服,笑盈盈。
第二道门,兄长并肩,巍然挺立。
第三道门,陆元帅就在正中央。
“你今天也会在吗。”最后一道门就在眼前,喻景行按住侍者的手,总觉还不到时候。
陆少钦抬起手,轻抚青年零碎发丝,从鬓边移至耳后,银月手环紧贴腕间,喻景行这才注意到,今日他戴的是那只青柏发簪。
“当然。”陆少钦将话放得极稳,听来只觉心安,剧烈跳动的心也缓缓平静。
喻景行想,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了。
今日唯一的主角将是越家那位的小儿子,众人皆知,只是信中只知其人,不见其名,让这一场宴会越发神秘了起来。
期望层层累积,所有人都愈发好奇,那位真容究竟如何,又是否撑得起越家“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家风家训。
低声细碎的讨论声骤停,宴客厅一片静默,众人皆仰头不语,只有大提琴音依旧徜徉在空中。
身形高挑,比例极佳,一只细银皮带将腰线掐得极为张扬,丝绸在灯照射下漾着清浅光泽,腕间缠绕着的缎面丝带,将宽松衬衣袖陡然收起,袖口繁复层叠,将手背衬得如玉一般。
视线继续上移,琥珀胸针饱经岁月沉淀,极尽包容之态,但很快就无心再去细看了。
嘴角含笑,那颗小痣像是上帝的标记,纪念自已最满意的杰作。青年眼底一片澄澈,世间最顶尖的琥珀蜜糖也不过如此,不及它清甜,也不及它光采。
戎马一生的越家竟生出个这般精致的小少爷,众人皆心中暗叹。
只有柳家二人只望这一眼,就彻底醒了酒意,只余下深深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