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醉月楼……”
锦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这分明是警告!是挑衅!”
姜蕊萱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拨动了一下那精致的笼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清越得像一声叹息。
“警告?”
她冷笑了一下。
“他是在提醒我,鸟儿己经飞了。他知道柳氏这只鸟,是我放出去的。”
“那我们……”
“怕什么。”
姜蕊萱收回手,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与我下棋?他送我一座空笼,我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釜底抽薪。”
她的目光转向前院的方向,那里,叶孤寒的怒火仿佛还未散尽。
“一只鸟飞了,叶孤寒的笼子也该空了。要彻底打垮他,就得先把他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给我掏干净!”
叶孤寒的书房,依旧是一片狼藉。
他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吱嘎作响。
三十二万两的窟窿,像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提醒着他这次的损失有多惨重。
王振海那个老狐狸果然弃车保帅,送来了二十万两的“赔罪银”,但剩下的十二万两,却让他焦头烂额。
军中几处关键的打点,边关将领的“孝敬”,桩桩件件都等着钱。
“钱!钱!钱!”
他低声咆哮,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狼毫笔都跳了起来。
“主上。”
楚凌天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绪,仿佛一座冰山。
叶孤寒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有屁快放!”
“澜汐城传来消息,王家盐行己经彻底切断了与柳承业的所有联系,并且……他们正在寻找新的靠山。”
楚凌天垂首道,“我们这条财路,算是断了。”
“废物!”
叶孤寒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火盆,炭灰飞扬,呛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柳承业,就让我损失如此惨重!我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倾泻在最信任的刀刃身上。
楚凌天跪在地上,沉默不语,任由滚烫的炭灰落在他的肩上,仿佛毫无知觉。
叶孤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发火无济于事。
澜汐城的盐路断了,就必须立刻找到新的财源。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醉月楼那错综复杂的账目。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金山。
是他勾结朝中重臣,倒卖私盐、侵吞军饷的铁证,也是他野心的根基。
“醉月楼那边,最近可有异动?”
叶孤寒的声音嘶哑。
“一切如常。”
楚凌天回答得滴水不漏。
“看好那里,”
叶孤寒的语气阴冷下来,“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里面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柳氏兄妹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多疑的心里,让他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
深夜。
栖梧院的密室之内。
姜蕊萱正坐在桌案前,指尖捻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这是影墟传来的最新情报。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一笔笔触目惊心的银两数目。
这些,全是叶孤寒在醉月楼与朝臣勾结的铁证。
户部侍郎,工部主事,甚至还有几位宗室亲贵……一张由金钱和权力编织的大网,脉络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真是好大的手笔。”
姜蕊萱的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钱通。
此人是醉月楼的二掌柜,实际上却是叶孤寒最信任的账房,掌管着一本最核心的密账。
这本账,记录了他与所有同党资金往来的明细。
只要拿到这本账,就等于扼住了叶孤寒的咽喉。
可这本账,藏得极为隐秘。
影墟的人几次试探,都未能找到分毫线索。
姜蕊萱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强攻,不可取。
智能智取。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叶孤寒自己把这本账交出来的契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柳氏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
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她心中缓缓成型。
她要利用叶孤寒对柳氏的疑心,再制造一个“巧合”,让他自己去“清理门户”。
“锦书。”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取笔墨来,”
姜蕊萱的眼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我要……替柳姨娘,给她兄长写一封‘绝笔信’。”
次日,叶府后院,负责清理柳氏遗物的两个婆子,正在她那间阴冷的小院里翻找。
“真是晦气,这毒妇死都死了,还留下一堆破烂。”
一个婆子嫌恶地踢开一个旧木箱。
“谁说不是呢,听说死状可惨了,活活饿死的。”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婆子从一堆旧衣物底下,摸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咦?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展开,信上的字迹娟秀,却潦草仓促,仿佛是在极度惊恐之下写成的。
“……兄长,切记,醉月楼中,那本红木封皮的账册,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若我遭遇不测,你定要将其取出,以为凭仗……”
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这信纸像一块烙铁,烫得她们几乎要扔出去。
柳氏竟然还知道醉月楼的秘密账册!
她们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滚带爬地将这封信交到了管家手中。
管家一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立刻将信呈给了叶孤寒。
“砰!”
书房里再次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叶孤寒拿着那封信,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信纸被他攥得变了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好……好一个贱婢!死到临头,还敢算计我!”
他胸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以为自己清理了门户,却没想到,柳氏这只蝼蚁,竟然知道他最核心的秘密!
她告诉了柳承业!
那个己经被废了双手、扔进刑部大牢的蠢货!
刑部是什么地方?
人间炼狱!只要用上手段,什么秘密都撬得出来!
一旦这本账册的消息从柳承业嘴里泄露出去,他勾结朝臣、中饱私囊的罪行就会彻底曝光!
届时,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来人!”
叶孤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鬼嚎。
楚凌天应声而入。
“备马!我现在就要去醉月楼!”
叶孤寒一把抓起披风,眼神疯狂。
“我必须立刻把东西转移走!”
他己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钱通不能信,醉月楼的护卫也不能信!
他必须亲手去,将那本决定他生死的账册,转移到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夜幕再次降临,叶孤寒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黑衣。
行色匆匆地从侧门离开叶府,朝着醉月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角的阴影中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而在栖梧院的最高处,姜蕊萱凭栏而立。
静静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