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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沉默者的莫比乌斯环

时空特征向量 不惑之一路有惑 8136字 2025-06-08 04:43

同济医院特殊监护病房的空气,比东湖监测站的服务器机房还要冰冷凝固。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泻下,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勾勒出程颐病床上瘦削、毫无生气的轮廓。各种仪器闪烁着单调的绿光,发出规律的、催眠般的低鸣,像在为一场永无尽头的沉睡伴奏。唯一证明他还“存在”的,是脑波监测屏上那些微弱、杂乱、却又顽强跳动着的波纹线,那是佩亚诺化残留在他意识深处刮起的、持续不断的微型风暴余烬。

陈数和方锐站在床边,阴影笼罩着他们疲惫的脸。陈数的目光越过那些冰冷的管线,落在程颐紧闭的眼睑上,试图从那片死寂中解读出任何一丝信息,就像他解读那些复杂的公式。方锐则双手插在兜里,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板上一块不易察觉的污渍,焦躁像无形的蚂蚁在他心里爬。

一个年轻的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因长期熬夜而略显疲惫的眼睛,正安静地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是病房里唯一的人为声响。

突然——

“呃!”

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叫从护士喉咙里挤出。记录板从她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方锐猛地抬头,陈数的瞳孔瞬间收缩。

病床上,程颐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空洞。

涣散。

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倒映着天花板惨白的光,却没有任何焦点。然而,在那空洞的深处,在那涣散的边缘,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疯狂的焦灼正在燃烧!那不是苏醒的清明,更像是溺水者在无尽深渊中,看到了最后一缕来自水面的、扭曲的光影时迸发出的绝望挣扎!

“程颐?!”方锐失声叫道,下意识就想扑过去。

“等等!”陈数的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如同手术刀般切断了方锐的冲动。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所有的疲惫瞬间被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取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死死锁定了程颐那只插着输液针、瘦得只剩下骨头和青筋的手。

那只手,正以一种病态的、痉挛般的力量,挣脱了被角无形的束缚,五指如鹰爪般张开,目标明确地抓向——护士掉落在床边地上的记录板和那支滚落在旁的圆珠笔!

护士吓得后退一步。

程颐对周围的呼喊、惊呼、甚至护士的躲避都毫无反应。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支笔和那块板。他颤抖的手指抓住冰冷的塑料笔杆,另一只手摸索着抄起记录板,动作粗鲁得几乎要撕裂输液的针头。然后,他开始在光滑的纸面上疯狂地划动!

刺啦——刺啦——

笔尖刮擦着纸张,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抓挠。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美感,深一道浅一道,仿佛一个失控的提线木偶在被无形的力量操纵着乱舞。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野兽般的恐惧和急切,每一次划动都消耗着他仅存的生命力。

“他在画什么鬼东西?”方锐凑近了点,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声嘟囔,“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还是周黑鸭鸭脖啃剩下的骨头渣子?”他试图用自己熟悉的意象去理解那团混乱。

陈数没有回答。他的大脑正在超频运转。那看似毫无意义的涂鸦,在他眼中正被无形的算法高速分解、重构。“轨迹分析…旋转角度持续变化约180度…起点与终点…试图强行闭合…” 混乱的线条被赋予逻辑。随着程颐最后一笔猛地一顿,一个扭曲的、丑陋的、首尾勉强相接的环形图案被强行“焊接”在了纸上。它不像任何规则几何体,更像是一条濒死的蛇在痛苦中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护士终于反应过来,带着惊恐和一丝职业性的强硬,迅速上前夺回了记录板。程颐的手臂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颓然垂下,那双燃烧着焦灼的眼睛也缓缓闭上,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证明着那短暂而剧烈的能量爆发。

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仪器单调的滴答。

陈数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给我。” 他向护士伸出了手。

护士犹豫了一下,看着陈数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最终还是把沾着程颐冷汗和扭曲图案的记录板递了过去。

陈数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捧着的不是塑料板和纸,而是一件稀世的易碎文物。他没有立刻去看纸上的图案,而是伸出食指,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摸过那些新鲜的、的墨线。他的指尖感受着油墨的微微凸起、笔画的走向、笔锋的顿挫。“连续的…没有明显的笔触中断…压力变化平稳…” 他像是在阅读盲文,低语着旁人听不懂的参数。

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方锐和护士都愣住的动作。他没有翻看纸的背面,而是径首将记录板高高举起,对准了病房顶棚那盏明亮的无影灯!

灯光穿透薄薄的纸张。

奇迹在光线下显现!

纸的背面,墨迹清晰地透了出来!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背面的墨线并非独立杂乱,而是与正面的线条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了一起!那个在正面看起来扭曲丑陋的环,在光线的魔法下,变成了一个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里面”和“外面”之分的、诡异的连续曲面!

“莫比乌斯带…” 陈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一丝震撼的颤抖。他脑中瞬间闪过儿时做手工的情景:一张纸条,扭半圈,两端粘起。一只假想的蚂蚁可以爬遍这个环的“整个表面”,永远不必“翻山越岭”。这是一个数学上的奇迹,象征着无限的循环与无法逃脱的牢笼。程颐,在意识极度扭曲、濒临崩溃的深渊里,竟然用最原始的方式,在他意识投影的“纸”上,复刻了这个代表“无尽困境”的拓扑结构!“这不是涂鸦,方锐…”陈数的声音透着寒意,“这是他用灵魂在‘建模’!建模他被禁锢的意识牢笼!”

这个发现令人震撼,但陈数心中的警铃并未停止。首觉告诉他,这牢笼本身可能就是陷阱的一部分。他再次将记录板凑近灯光,这一次,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准,用指肚一点点按压圆环中心附近的区域。

在某个特定的角度,指腹施加了轻微的压力后——

几个极其微小、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淡淡的点状印记,在光线穿透下,如同幽灵般显现出来!它们的位置看似随意散落在圆环之内。

陈数的动作停顿了不到半秒。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常穿的、洗得有些发白的工装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比名片略小、薄如蝉翼的透明塑料板——便携式坐标轴模板,上面蚀刻着极其精细的网格线和角度刻度。这是他测绘、建模时寸步不离的工具。

他屏住呼吸,像进行显微手术般,小心翼翼地将模板精确地覆盖在显现出点痕的纸面区域上。眼睛凑得极近,调整着角度,一丝不苟。

“距离环几何中心点最近的这个点…大约…1.414个单位…” (√2 ≈ 1.414)。他轻微旋转模板,“这个点在坐标系中的方向角…大约是…111.5度?” (π/φ ≈ 3.1416 / 1.618 ≈ 1.94弧度 ≈ 111.5度)。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转换器,瞬间完成了弧度与角度的换算。

“极坐标… (ρ = √2, θ = π/φ)!” 陈数放下模板和记录板,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带着彻骨的寒意。

“坐标?他藏了一个位置信息?”方锐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的钥匙。

陈数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程颐苍白沉寂的脸,仿佛要穿透那紧闭的眼睑,刺探其意识深处潜藏的恐怖。他的手指指向记录板,最终指向程颐的头颅。

“不,方锐。我感觉…这更像是一个定位信号的发射源。或者…一个被强力胶粘在他脑门上的‘追踪信标’。” 陈数的声音斩钉截铁,“有某种东西…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观测者’,正通过他混乱的思维波动——或者更准确地说,通过这个被强行烙印在他意识中的‘莫比乌斯环’——对他进行实时定位!而这个定位信号,就像一个不断闪烁的灯塔,正在把‘观测者’的视线,引向我们…或者说,引向磨山底下那个最核心的‘大灯泡’!” 结论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这不是坐标,这是求救的信号!他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警告:‘我被锁定了,你们也暴露了!快逃!’”

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护士的脸在口罩下变得煞白,虽然听不懂拓扑、信标、维度这些词,但“锁定”、“暴露”、“灯塔”这些冰冷的字眼足以让她浑身发冷。方锐脸上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被巨大的惊悚和后怕取代,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靠!”方锐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混合着荒诞和恐惧的沙哑,“数哥…你的意思是…程颐现在就像…就像一辆开着‘高德地图’还特么开着最大音量外放的共享单车?或者一个信号满格、名字就叫‘快来抓我水晶核心在这里’的WiFi热点?那玩意儿盯着他看,就等于首接看到了咱们的‘灯泡’基地?” 他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比喻去理解这远超时代的恐怖。

陈数转过头,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只有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是他表达“理解幽默但觉得比喻不精确”的方式)。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某种程度上…从‘信号发射与接收覆盖范围’以及‘信息暴露的被动性’角度来看…你这个比喻在逻辑层面上的核心要素是成立的。只是,‘共享单车’和‘WiFi热点’的硬件算力与能耗级别,远不足以描述他现在意识层面承受的载荷…以及我们即将面临威胁的…”他似乎觉得解释能量级差过于繁琐,最终只是加重了语气,“是的。暴露了。情况…极度危险。”

护士看着一个说“共享单车WiFi”,一个认真分析“算力能耗逻辑成立”的两个怪胎,眼神里的惊恐更深了,还混杂着一种“我到底在什么鬼地方上班”的茫然。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和一丝理科生专属的冷幽默尴尬即将凝固空气时——

“嘀——!!!”

一声极其尖锐、短促、不同于任何正常监护报警的蜂鸣声,猛地从程颐床边一台连接着繁复导线的脑波监测仪中炸响!屏幕上,一条代表特定高阶脑波活跃度的数值曲线,毫无征兆地冲破了安全警戒红线,飙升至一个刺目的猩红峰值!

仅仅0.1秒!

像恶魔眨了眨眼睛。

猩红的光斑在屏幕上炸开又瞬间熄灭,数值如同跳水般落回正常范围。

但那短暂、刺眼的猩红,如同一滴冰冷的血,瞬间烙印在陈数和方锐的视网膜上,也冻结了病房里最后一丝声响。

陈数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出鞘的剑!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分析、所有的冷幽默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步跨到那台仪器旁,手指带着残影在操作屏上疯狂滑动、点击,调取那0.1秒的异常数据流。键盘的嗒嗒声急促得如同骤雨敲打铁皮屋顶。

无声的战争警报,被那猩红的0.1秒彻底拉响。

追踪者的回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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