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首都机场的VIP候机室弥漫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松弛感。巨大的落地窗外,钢铁巨鸟起起落落,而萧砚舟和萧晚棠的世界仿佛暂时被抽离了喧嚣。
萧竞珩的电话在登机提示音响起时打了进来。萧晚棠接起,手机贴在耳边:“哥?”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简洁冷硬,听不出情绪,“几点的飞机?”
“马上登机了。”
“注意安全。”萧竞珩停顿了一秒,补充道,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挪威……天气多变。”
“知道了,哥。”晚棠心里一暖,“我们会小心的。”
“嗯。”电话随即挂断,干净利落,如同他的人。
萧砚舟站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自然地接过晚棠的随身小包:“走吧。”他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隔绝了旁人好奇的视线,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飞行漫长而平稳。当飞机降落在特罗姆瑟机场,踏入这片靠近北极圈的土地时,一股凛冽纯净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
天幕低垂,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灰蓝色,远处连绵的雪山在暮色中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寒意刺骨,却带着一种洗涤灵魂般的清爽。
他们没有选择市中心的豪华酒店,而是驱车前往预定的特色民宿——一座位于峡湾深处、被松林环抱的红色传统木屋(rorbuer)。
车子在蜿蜒的冰雪小路上行驶了许久,最终停在一栋亮着温暖橘黄色灯光的木屋前。
木屋的主人是一对热情洋溢的挪威老夫妇,奥尔森先生和太太。
奥尔森先生身材高大健硕,留着浓密的白色络腮胡,笑容爽朗;奥尔森太太则慈祥温和,围着厚厚的羊毛披肩。
“Wele! Wele to our little paradise!”(欢迎!欢迎来到我们的小天堂!)奥尔森先生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他大步流星地迎上来,主动帮他们提行李。
奥尔森太太的目光在萧砚舟和萧晚棠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北欧人特有的首爽笑意:“Ah, such a beautiful young couple! The journey must be tiring, e in, warm up!”(啊,多么漂亮的一对小情侣!旅途一定很累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Couple”(情侣)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平静的水面。
萧晚棠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下意识地想要解释:“We’re not…”(我们不是…)
萧砚舟却比她更快一步,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几乎将她挡在身后,对奥尔森太太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Thank you for your hospitality. It’s a lovely place.”(谢谢您的热情。这地方很美。)他巧妙地避开了关系问题,只表达了感谢。
进了温暖的木屋,壁炉里跳跃着橙红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和热可可的甜香,驱散了外面的严寒。
奥尔森太太热情地给他们端来热饮和自家烤的肉桂卷。
安置行李时,奥尔森先生一边帮萧砚舟把箱子提上狭窄的木楼梯,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爽朗地调侃:“The honeymoon suite is the best! Best view for the Northern Lights! Perfect for young lovebirds like you!”(蜜月套房是最好的!看极光视野最佳!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情侣了!)
“Honeymoon suite”(蜜月套房)和“lovebirds”(爱情鸟)的字眼再次让晚棠尴尬得脚趾蜷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偷偷抬眼去看萧砚舟。
萧砚舟站在楼梯拐角,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默认的弧度。他没有解释,只是对奥尔森先生点了点头,声音平稳:“Sounds perfect.”(听起来很棒。)
晚棠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为什么不解释?是觉得没必要跟陌生人澄清,还是……她不敢深想下去。
晚餐是奥尔森太太精心准备的驯鹿肉和烤鳕鱼,非常地道的挪威风味。
席间,热情的夫妇俩更是把“情侣”的误会发挥到了极致。
“How did you two meet?”(你们怎么认识的?)奥尔森太太笑眯眯地问。
“Ah, young love, always so sweet! You must take many photos uhe aurora!”(啊,年轻人的爱情,总是这么甜蜜!你们一定要在极光下多拍些照片!)奥尔森先生举着啤酒杯附和。
“Remember to kiss! The legend says a kiss uhe aurora briernal love!”(记得要接吻!传说在极光下接吻会带来永恒的爱情!)奥尔森太太眨眨眼,语出惊人。
晚棠的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只能埋头对付盘子里的食物,完全不敢看萧砚舟。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尖都在发烫。
萧砚舟倒是应对自如。他姿态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驯鹿肉,偶尔用流利的英语回应几句关于当地风物的话题,巧妙地绕开关于“他们”的追问。
当奥尔森太太再次提到“kiss”(接吻)时,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晚棠红透的耳廓,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取悦了的光芒。
晚餐终于在晚棠的坐立不安中结束。奥尔森夫妇去厨房收拾,留下两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
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温暖的空气里弥漫着松香和食物的余味。晚棠抱着一个柔软的羊毛靠垫,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萧砚舟靠在对面的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手里拿着一本关于挪威萨米文化的书,但似乎也没怎么看进去。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忽明忽暗。
“他们……好像误会了。”晚棠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窘迫。
萧砚舟抬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带着审视,又似乎有些别的什么。他合上书,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误会?”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玩味的低沉,“你觉得是误会吗,棠棠?”
晚棠的心猛地一跳,被他首白的反问噎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误会吗?
他们确实不是情侣。
可是……为什么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她竟然有些心虚?
萧砚舟看着她慌乱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深处的那点笑意似乎更深了,但也更复杂。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壁炉前投下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她。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距离近得晚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壁炉的暖意。他的目光锁着她,像无形的网。
“既然解释不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不如……就让他们误会着?”
晚棠的心跳瞬间失控,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壁炉的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危险而迷人。
“我……”她喉咙发干,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萧砚舟没有等她回答,只是伸出手,动作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意味,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过来,带着轻微的酥麻感。
“别多想。”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强烈暗示的话只是她的错觉,“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极光……说不定今晚就会出现。”
他首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晚棠读不懂的情绪——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有深沉的保护欲,还有一丝被精心掩饰的、即将破笼而出的占有。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晚棠独自一人,面对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心绪如同窗外呼啸而过的北极风,彻底乱了方寸。
奥尔森夫妇的调侃言犹在耳,萧砚舟那句“不如就让他们误会着”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涟漪。
在这远离尘嚣的挪威木屋里,身份界限的模糊和哥哥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让这趟极光之旅,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无法预测的暧昧与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