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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有欢迎的起点

上位:从雨夜到云颠 楠栀如梦 8568字 2025-06-12 05:42

十二楼A区。

电梯门无声滑开。冷气似乎更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高级皮革与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沉静,但隐隐透着压力。

与楼下开放繁忙的办公区不同,这里异常安静。一条长长的、铺着深灰色吸音地毯的走廊向前延伸,两侧是紧闭的玻璃门办公室,磨砂玻璃门上贴着部门名称标识,标识字体小而精致:“首席运营官”、“风险管理总监”……光线是均匀的冷色调,墙壁是干净的乳白色,装饰着极简风格的抽象线条画。

前台小姐引着陈默走到走廊尽头一个稍大的开敞区域——“行政协调中心”。这里依然静谧,只有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此起彼伏。几个穿着同样利落套裙的年轻女职员正在各自工位上忙碌,听到动静抬头望来。当她们看清来人时,眼中瞬间闪过与楼下前台如出一辙的震惊和来不及掩饰的鄙夷,空气瞬间凝滞。

“林……林助。”前台小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一个背对着门口、正专注看着电脑屏幕的短发身影说道。

那身影闻声转过头。

是林岚。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短发修剪得一丝不苟,露出清晰的下颌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职业套裙,面料挺括。她的五官并不惊艳,但线条清晰干脆,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淬过冰的刀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扫过陈默时,如同审视一件等待处理的不合格物品。

前台小姐快速说明来意:“是……冷总让带上来的,说找您。”她紧张地补充了一句,眼神躲闪。

林岚的目光没有在前台小姐身上停留半秒。她站起身,身高超过一米七,步履沉稳地走到陈默面前,一步距离停住。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比刚才冷雨薇在大厅投下的注视更具象、更压迫。她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干净的、类似檀香木笔芯的气味。

林岚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从陈默湿透后贴在额头的黑发,缓缓扫过他苍白憔悴的脸颊、廉价T恤上清晰的污痕,最后落在他那双沾满干涸泥块、在地上留下细微残渣的运动鞋上,视线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精准而苛刻。

陈默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台上展览的昆虫,每一寸不堪都被清晰放大。昨夜积攒的屈辱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让他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张被捏得更加皱褶的名片边缘。

“名字?” 林岚开口,声音平板,没有一点温度,像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编号。

“……陈默。”他干涩地回答,声音沙哑。

林岚没对他的声音状态有任何反应,视线移回他那双鞋,像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垃圾:“这身‘装备’,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陈默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一股血气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咬紧后槽牙,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强烈的羞辱感死死压在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岚说完这句,不再看他。她转身走向自己靠近角落的一个独立工位,从桌面上拿起一张表格和一支笔。她的动作利落,没有多余手势。

“冷总交代,你从今天起负责A区公共区域的保洁维护,包括总裁专属办公区域外的走廊、洗手间、茶水间,以及这间行政协调中心的地面维护。”她把表格和笔递给陈默,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宣读机器指令,“每天早上7:30前必须完成全部清洁,非清洁时间不得在公共区域停留。午休和下班后各巡检一次。工作范围不得进入任何封闭办公室,不得打扰任何员工工作。”

保洁。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然后扔进冰水里。昨夜那张烫金名片带来的微弱光亮,被这两个冰冷的字彻底碾碎。这就是冷雨薇所谓的“上班”?这就是她从那辆豪车里施舍出来的“船票”?

从底层的淤泥,攀爬到这里的保洁员?

巨大的失落感和更强的、被戏弄的屈辱感,像淬毒的藤蔓一样缠上来,几乎扼住了他的呼吸。他以为至少……会是资料员?前台?哪怕是最卑微的打杂?却没料到是最彻底的底层污秽处理者。

林岚似乎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或者,这正是她预期中该有的反应。她用手指点了点表格最下方:“这里签字确认。”她的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表格抬头是几个冷静的宋体字:“物业服务外包人员岗位确认书”。

陈默的目光扫过,只觉得那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嘲笑。

他木然地接过笔。笔身冰冷。他在那签名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他此刻被割裂的自尊在呻吟。写完,他甚至不敢再看自己的签名一眼。

林岚接过表格,看也没看,熟练地放进身边一个文件夹。然后,她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按键。

“库房,送一套A区保洁的工作服和工具过来,马上。”依旧是毫无情绪起伏的指令。

挂断电话,她才又看向陈默,眼神依旧是那种程序化的冰冷。“跟我来。”

她带着陈默走到办公室区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扇普通的白色木门,没有任何标识。她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清洁剂、消毒水和陈旧湿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大约五六平米的狭小空间,没有窗户。一边墙是顶到天花板的金属置物架,上面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清洁剂、消毒水、成卷的替换垃圾袋、成摞的白色擦布,还有一些备用的纸巾、洗手液等物。地上靠墙竖着拖把、扫帚、吸尘器、水桶和一个擦拭玻璃窗用的带伸缩杆的工具。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型洗衣机。

这就是他的据点——杂物间。

“换好衣服后,立刻开始工作。”林岚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手搭在门把上,语气不容置疑,“A区的要求,是绝对的‘净’和‘静’。任何垃圾污渍,必须在第一时间清除。打扰到任何人工作,或者清洁不到位,你随时可以离开。”她的话简短而极具份量,像最后的通牒,“七点半之前,我要看到整个A区地面光可鉴人,任何角落不能有水渍、脚印,垃圾桶空净套袋。明白?”

“明白。”陈默几乎是机械性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林岚看了他一眼,那双镜片后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考量。她点点头,毫不迟疑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

轻微的上锁声响起(也许是外面门栓,也许是心理作用),狭小的空间被彻底封闭。

陈默站在狭小杂物间唯一的灯光下——一盏悬在中央、瓦数不高的白炽灯,光晕惨白,将他疲惫的身影压缩成一团浓重的阴影,投射在背后堆满杂物的置物架上,扭曲变形。

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的化学气味。他靠在冰冷的置物架上,背脊贴着金属隔板,金属的寒意透衣而入。他摊开手心,那张曾经在雨夜里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名片,早己被汗水、雨水和污泥浸染得面目全非。烫金的名字模糊不清,白卡边缘卷起、变软。

启明星资本 执行副总裁 Leng Yuwei (冷雨薇)

曾经高悬在他命运之上、闪闪发光的名字。

如今,把他困在这清洁剂味道刺鼻的杂物间里,和一个“物业服务外包人员”的身份划上等号。

希望是悬崖上的一根细绳,在昨夜的风雨中摇曳。如今,这根细绳骤然崩断,下面并非万丈深渊,而是一片散发着消毒水气味、满是污垢和拖把的泥沼。绳断了,他却连落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悬浮在这片冰冷的泥沼中央。

杂物间的门被敲响。

陈默猛地回神,站首身体。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统一蓝色工作服、看上去五十多岁、脸色黝黑、带着劳动痕迹的库房大叔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同是底层工作的疲倦。他没说话,将手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棉质保洁服、一顶配套的帽子、一双笨重的黑色塑胶防水靴、一包新手套,以及一套包含全新海绵拖把、扫帚簸箕、抹布、水桶的清洁工具,默默放在了门口的地上。然后,大叔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里有点浑浊的同情,又带点“不过如此”的了然,摇摇头,转身走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门再次被关上了。

陈默看着脚边那堆深蓝色的衣物和冰冷的工具。蓝色的布料在灯光下显得粗糙而黯淡。

他慢慢地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叠保洁服粗硬的棉布质地,带着仓库的灰尘味。那顶帽子,那笨拙的胶靴……都像是在嘲笑着他昨夜雨中握紧名片时的孤勇和妄想。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

然后,他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拿起那身深蓝色的保洁服。粗粝的布料刮蹭着他本就因寒冷和疲惫而敏感的皮肤。

穿上它,走出这扇门。

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当他笨拙地换上那身不合身的、散发着消毒水余味的深蓝色制服,戴上皱巴巴的帽子,套上那双沉重闷热的胶靴时,一股冰冷的铁锈味再次弥漫在口腔里。他弯腰拿起沉重的装满清水的红色塑料水桶,冰凉的桶壁和提手的勒痕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拎起那把崭新的海绵拖把,木头手柄粗糙,带着新木未被打磨的毛刺感。

他推开杂物间的门,重新站到了那条光洁明亮、却异常冷清的走廊上。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拎着水桶和拖把,就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一个移动的污点标记。

走廊尽头,那扇属于“总裁办公室”的巨大磨砂玻璃门紧闭着,内里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只散发着一种绝对的、不容侵犯的距离感。

林岚似乎己经回到了她的工位,正在电脑前处理文件。她没有抬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陈默的走出。

陈默将水桶放在光洁如镜的深灰色地毯旁——地毯的颜色如此深沉,几乎能掩盖一切污渍,却掩盖不了他此刻的存在感。他笨拙地将海绵拖把头浸入冰凉刺骨的清水里,再用力地拧干。

然后,他弯下腰,以一种近乎于赎罪或者自我惩罚的姿态,将吸饱水又拧干的海绵拖把,狠狠压在了那张象征权力和距离的深灰色地毯边缘。

拖把头与昂贵的绒面摩擦,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刺耳的声响——“刺啦”。

他开始了他启明星生涯的第一项工作。拖地的动作生涩而用力,每一下都像是要将地面上某些看不见的、却又无比沉重的痕迹——那雨夜的泥泞、巷子口的屈辱、大堂的鄙夷、此刻杂役身份的枷锁——统统拖曳、挤压、粉碎进这无垠的深灰色绒面之下。

就在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时,在他身后,行政协调中心的某个角落,正对着他方向的那排办公室中,一间没有标识的玻璃门内侧的百叶窗缝隙间,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在记录样本数据一般——无声地注视着他。

监控屏幕上,是高处俯拍的A区走廊画面。那个穿着深蓝色衣服、吃力而沉默地拖着地的身影,被清晰地捕捉在屏幕中央的一个小分格里。

冷雨薇坐在宽大的黑色高背办公椅中,身体微向后倾,指尖轻轻点着冰冷的真皮扶手,镜面般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摊开着几份重要文件。

她的目光短暂地落在监控屏幕那个小小的分屏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如同只是确认一下某个预设程序正在按照指令运行。手指在扶手上的敲击节奏没有丝毫改变。

几秒钟后,她的视线漠然地移开,重新聚焦在桌面上那份写着巨额数字和分析报告的纸张上。屏幕右下角的分屏影像,像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杂质,很快被更重要、更庞大的数据和图线湮没。办公室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轻微脆响。

角落里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只是总裁日程表上一条“保洁到位”的执行确认项。仅此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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